一株洁白的木槿花。冷寒碧侧卧在长椅之上,束发披散,墨衣微敞,轻轻嗅着木槿花淡雅芬芳的气息。
他手中握着一尊紫光流溢的琉璃盏,杯中珍珠红、琥珀浓,但他却并不饮。曚昽的日光将他凛冽俊逸的容貌点染出些许柔和,让他看上去不再如暗夜的王者,恣意张扬他足以震天撼地的杀意。
许久,他才抬起头,浅声问道:“老师,凭你的武功,我真的很好奇,世间还有何人能从你的手里逃脱。“
鬼僧沉吟片刻,然后探开手心。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朵蓝田暖玉雕刻而成的白色蔷薇,花瓣层层舒展,宛若云卷云舒,皓白无暇,澹荡生光。花心之中包裹着一枚粉色的娇蕊,宛如美人眉间的一点丹蔻。
冷寒碧一向冷静的脸上也不禁乍现惊异之情,道:“雪薇花?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僧将自己在丛林之中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冷寒碧一听,道:“雪薇花是雪薇宫主所有之物,可令天下群雄俯首称臣,若有违者,必无善终。听老师说来,那女孩的武功竟在老师之上,想来她是和雪薇宫有所牵连。真没想到,连沉寂多年的雪薇宫都重现江湖,看来杭州城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鬼僧道:“公子,雪薇宫的力量远非这世间任何一个其他门派可比,若今后我们再遇上她们,是否应……”
冷寒碧道:“雪薇宫虽然厉害,但我阴世魔罗又怎会怕了她们?老师,别忘了我们这次来杭州的目的。和那两个人的合作还是其次,最主要的任务却不容有失。”
鬼僧道:“公子有何计划?”
冷寒碧道:“本公子早已想妥一切,所以无论这期间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我们也不可以松懈分毫。老师,不知鬼降驯得如何?”
鬼僧道:“一切还算顺利,若不出意外,花灯节那天鬼降就会彻底苏醒。”
冷寒碧淡淡一笑,“好,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尸毒之策我们暂且不必挂心,把这个烂摊子丢给那两个始作俑者便是。我们只需专心做好我们的事即可。”
鬼僧称是,然后退出了房间。
琉璃盏中酒色返照,隐约可见他那双深沉如海的眸子。
冷寒碧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窗外风斜柳细,帘卷落花如雪。他的心神不觉为之一荡。他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对面的庄园,那个神秘的阵法似乎还未开启,那团茂盛的桃花此刻已无法遮住他的视线,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园中的景象。
然而只是一眼,他便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
园中芳草葳蕤,溪池清澈,玉台瑶阶富丽堂皇,桃花飘落,翩翩旋舞。云纤儿坐在秋千架上,轻盈摇荡。
无尽桃花纷纷飘零,正想沾染她洁白的衣裙,却仿佛在她身上重获生命,一刹那间,开得娇红异常,宛如夭桃盛开于皓雪之上,美丽不可方物。
缠满绿色萝叶的秋千一摇一荡,云纤儿也随之起起落落,如同一只翩跹起舞的白色蝴蝶。
冷寒碧出神地望着院落中荡秋千的女孩,一时间,他身上冰冷肃杀的气息全部消失,他的眼中,只有女孩娇小的身影。
冷寒碧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情。
院中的雪衣女孩好像一道圣洁的白光,照亮了他原本漆黑幽深的眼眸。这光芒是如此夺目,如此耀眼,却同时也如此温和,如此可亲。
她的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温存的眼神,就在这个不经意的刹那,将他生命中那最沉郁的黑暗打开一线,让他看见了,自己心里曾经拥有过的同样温暖的光芒。
“是她吗……”冷寒碧喃喃自语,“那晚吹箫的人,是她吗……”
他忽然觉得,这个美丽可爱的女孩,虽然生在这个世上,然而她的心,却是活在尘世之外。就像一个流连花间的小仙女,不小心打了个盹,从白云的梯子上滑落下来,伏在花蕊之中沉沉地睡去。当她再睁开眼睛,却发现回家的们已然紧闭,于是只能沿着清冷月光拧成的秋千索,永远迷惘而天真地望着虚空。
云纤儿暖暖地笑着,似乎正在回味着什么。然后她松开了秋千索,轻挥衣袖,地上的落花纷纷卷起,指间一线清光挥洒而出,万点嫣红,一齐变成了天河中最灿烂的星辰,在她指间飞舞。
纤指轻挥,花飘如雨,在她雪袖韶舞之间稍稍停驻,便与指间翔舞的光芒结合,化成一篷篷绯红的尘芥,连绵飘舞在她的指间。
如此的而美丽,如此的清绝,冷寒碧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会错过女孩任何一个优美的动作。
秋千越荡越高,云纤儿的笑也越来越灿烂。忽然,她如同一只振翅的鸟儿,飞离了秋千,在空中留下点点空影。
一旋一转,翩若惊鸿,只是一个婉丽的转身,她就又落回了秋千架上。她的指间,已经多了一只黄色的小蝴蝶。
她对着小蝴蝶微笑,笑容温暖清丽,澄澈无暇。
冷寒碧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吹箫的人,的确是这个女孩。以为只有如此脱俗之人,方可吹奏那至美天籁。
他的心乱了,可他喜欢这种感觉。他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每天都见到她、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的冲动。尽管他连她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和风流转之中,清晨的日光凝为青铜之镜,云纤儿在冷寒碧的眼中,渐渐瘦成一朵白色的小花。
当桃花收拢、阵法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