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天上的星星仿佛是冰做的光,在漫天流霜之中摇曳出点点残影。月光宛如水银泻地,在花园中洒下一片空濛。
花园之中,一朵朵蔷薇在黑夜中默默盛放。静谧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只有一缕缕馥郁的香气暗暗浮动。
冷寒碧独自坐在园中的摇椅上仰望星空,亿万星辰此刻仿佛都沉入了他的眼眸。夜光杯中,香气四溢的葡萄酒波光离合,嫣红如血。
乾钰走入花园,在离冷寒碧三米开外的地方单膝跪下,道:“启禀公子,属下已一举歼灭江南猛虎堂,活捉了掌门梅傲。”
一丝冰冷的笑滑上了冷寒碧的脸颊,“很好,带上来。”
不一会,乾钰就压来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那男子一见冷寒碧,便破口大骂:“**,老子今天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猛虎堂绝对不会就此亡了,只要梅家还有一个人,就会想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复仇。”
冷寒碧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扬手一挥,一股内息便封住了梅傲的穴道,又是两道寒光,梅傲的双腿上已然绽开了两道血红的口子。血如利箭般窜出,泼在了草地上,梅傲一声惨叫,登时跪在了地上。
“真是吵啊。”冷寒碧的眸子中有冷光浮动,“多年未见,梅掌门的脾气还是如此暴躁。不过我劝你还是安静些,否则落在这地上的将不是血,而是你的舌头。”
“你……”梅傲刚要发作,然而当他看到年轻公子脸上的怒容时,却还是强制自己安静了下来。这个少年外表虽然英俊不凡,然而他眼中的黑暗冷酷和睥睨天下的傲气,却足以震慑这个纵横武林多年的猛虎堂掌门。
冷寒碧看着梅傲,冷冷微笑,“梅掌门的忘性可真是大啊,难道你不记得冷某人了吗?”他手中的折扇倏然摊开,“或许我应该提醒你一下,十年前桑榆镇外的树林,梅掌门应该不会忘记吧。”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梅傲倒抽一口冷气,眼睛忽然瞪得老大,“你……你是……”
“不错,梅掌门终于想起来了。冷寒碧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手中折扇一扬,数道犀利的电光全数击中了梅傲,血流如柱,浓重的血腥混合着满园蔷薇的香气,竟催生出一种腐烂腥甜的味道。
梅傲颓然倒在了地上,连发出一丝哀号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仍然活着,就算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却还是活着。
冷寒碧转过身去,对乾钰吩咐道:“把他带回魔劫宫,投入冥火幽狱,让髡钳先生好好招呼他。冥火幽狱的酷刑,应该够他受的了。但记住,不要让他死。因为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乾钰道“谨尊公子吩咐。”说罢便把昏死的梅傲带出了花园。
冰冷的月光映照着冷寒碧清俊孤独的脸庞,他的眼中似乎闪烁着灼灼的火焰。记忆重重叠叠而来,宛如轻纱,被风吹得飘摇乱坠,时而一重重扬起、淡去,时而一重重落下、凝重,仿佛越来越清晰,却又依然很模糊。
十年前,他还不叫做冷寒碧,而是叫做毕寒。他的父亲,便是被天下人唤做“魔尊”的毕落白。阴世魔罗是魔道至尊,在武林中势力极为庞大。而他的母亲、魔尊的妻子,却是蕊珠贝苑的圣女冷冰凝。
魔尊与圣女的魔道之恋,注定不容于世。为了爱情,圣女冷冰凝不惜放弃修道,自行逐出师门,选择了永生永世沉沦世俗红尘,也背上了被正道众人不齿的骂名。
在冷寒碧的记忆之中,母亲一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自从有记忆以来,母亲便带着他独自生活在桑榆镇外的叠云山之中,远离了一切江湖的争斗和恩怨是非。所以,他的童年是安静而快乐的。
每天早晨,阳光都准时照亮窗前那片绿盈盈的树叶。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总会透过洁白的窗纱,看到母亲在溪边浣衣的身影。白色的衣物在溪水中轻轻涤荡,宛如落入尘世的浮云在母亲手中翩然流转。
十岁的毕寒,还不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多么复杂。在他的眼中,生活是很简单的。只要他每天很好地完成功课,就会有余下的时间玩耍。
每当看到他背诵道德经时认真的样子,冷冰凝苍白的脸上总会溢满微笑。
虽然背叛了师门,可她依旧是善良的。嫁于魔尊为妻,只是因为她爱他。然而自幼修道的圣女始终抛不开心中的信仰,她不愿看见自己的丈夫每天都在为了所谓的霸业而不断杀戮,不愿每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铺天盖地的血色。于是,她选择了离开魔劫宫,一个人居住在叠云山之中。
山中幽静旷远,绿色的竹叶宛如碧玉,将一切的血腥与杀戮净化。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冷冰凝又做回了昔日浅淡从容的女子。
毕落白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叠云山小住。这时的他,不再是企图问鼎天下的魔尊,只是这个善良女子的丈夫。
他们一起看晨阳夕照,赏烟云璧雨。春来时洒一溪江花随水漂流,于是那些温柔的花瓣便在水光中潋滟。
此刻的魔尊和圣女,只是一对快乐无忧的夫妻,是人世间最平凡普通、却又最令人羡慕的一对璧人。
毕寒出生的那天,阳光普照,百花盛开,那个可爱的孩子仿佛是来自天国的一弯白羽,缓缓自天穹飘落,带着无限希望与祝福落入冷冰凝的手心。
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冷冰凝只是想到了一件事——不可以让血腥玷污这个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