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在门外就听到电话铃声在响,她想用最快的速度打开门,可越急越出错,钥匙竟然捅不进锁孔,等她进门,电话早就寂静无声了。她想,一定是张巨。自从没了手机,张巨就经常时不时地呼她,也没什么事,不过是确认一下她在干什么。但是今天很奇怪,她的呼机一直没响过。苏月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给张巨拨了个电话。
没人接。再拨。还是没人接。苏月有些忐忑。
电话铃声突然再响起来,苏月迅速抓起话筒。张巨?话筒里没有声音。苏月有些奇怪地再问,张巨吗?话筒那边传来轻微的喘息声,苏月忽然有些害怕,是谁?她问,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苏月,话筒那边终于有了响应,是我。苏月真切地听到啜泣声。
是何小红。
苏月坐出租车赶到时,小孔开着那辆送货的小面包车也到了。
何小红坐在八角亭宽宽的扶栏上,看到他们慢慢地站起来。
这是绿化林中心的一个亭子,夏天这里坐满了人,纳凉聊天热闹非凡,但此刻隆冬,别说亭子,整个园子里都看不到有人,黑黝黝的雪松像屏障样阻隔着亭子和外界的联系,积雪很厚,踩上去吱吱作响,苏月紧跟在小孔后边,她看看厚重的冬青树丛,真怕会有人出其不意地从哪儿钻出来。如果不是何小红说她在这儿,没有一个人能找到她。
直到坐在小孔的车里,苏月这才看清何小红的模样。何小红此刻木然的表情与一向神采飞扬的她判若两人。脸上的妆全部花掉了,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上,大衣掉了两粒纽扣,身体的寒意透过薄薄的毛衣散发开来。小孔把车上的热风打开,许久,他问,现在去哪儿?
苏月看了看何小红,那人就像个木偶一样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出。
苏月说,去我家吧。
何小红接过苏月递给她的大浴巾关上卫生间的门。她把脸仰起在莲蓬头下让滚烫的水流冲刷在脸上身上,这时候她才敢让眼泪痛痛快快地涌出来。她的眼前不断地回放着那个男人绝情的脸,娶你?别做梦了……爱你?对呀,我现在还是爱你的,要不要再爱一次来证明?他真的把她扑倒在地上撕她的衣服。他说过,他紧张的时候就要和女人在一起。
我不是你第一个男人当然也一定不是最后一个。从她身上爬起来他不屑地扔下这句话。她一动不动地看他,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边打领带边用一种电影里流氓才有的眼光乜斜着她,对了,你不是喜欢这里吗?反正房租我已经交到了月底,你还可以在这儿待一段时间,不过,他走在床边坐下,开始用手狠狠地在她身上动作,你最好不要带别的男人来,我会吃醋的。他终于放开她,回味地再看她一眼,你应该觉得骄傲,男人通常只喜欢两种女人,贞洁的处女和驰名的荡妇,处女放在家里做老婆,荡妇带在身边做红颜,你有天生的资本呀,你骨子里就是个荡妇。
你骨子里就是个荡妇你骨子里就是个荡妇……何小红拼命地摇头,她想叫她想喊,她终于只是死死地咬住毛巾,她蹲下去,抱住自己,听见胸腔里发出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撕心裂肺的叫喊。
苏月守在客厅电话旁,张巨的手机竟然关机了,而且,他没打电话回来,这让苏月有些不安。而且这不安来自本身,从见到余智那一瞬间起,这不安就油然而生。苏月一会儿看看电话一会儿看看卫生间的门,何小红进去很久了,不会有什么事吧?正想着,卫生间的门开了,何小红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她的眼睛红润润的,看得出是狠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