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夜船无人私语时
顾起元道:“这些日子下官勘察了南监周边山川地理,得知五十年前在国子监明德堂后有一高阜,后被都御史陈公凤梧铲平建了一座尊经阁,此阁在乾位,金气盛,致使儒学文庙大mén和太学mén二木俱受金克,这是南监衰微的原因。”
晚明士大夫好谈易理、命相、堪舆,顾起元就jīng通玄nv宅经术,李维桢丝毫没觉得顾起元所言荒谬,道:“那就拆毁尊经阁如何?”
顾起元笑道:“既建,再拆,恐致祸患,南监文庙坐乾向巽,庙后明德堂,堂后尊经阁,二mén受乾金之克,当在南监坎位起一高阁,就叫‘青云阁’,要高过尊经阁,以泄乾之金气,再于离位造一座聚星亭,使震巽二木生火,以发文明之秀,太学mén内的屏墙要拆去,如此,三年内南监必有一甲及第者。(《7*”
三年内一甲及第,也就是说后年chūn闱南监会有监生中状元、榜眼或者探huā——
……
张原哪里会知道李尚书和顾祭酒在大谈国子监风水,对于命相风水术,张原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人定胜天是狂妄,听天由命是无聊,两者都走极端,他只管努力做好自己的事,孟子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于他的努力有什么结果,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的,好比文震孟,参加了十次会试,前九次名落孙山,第十次就成大魁状元了,难道文震孟在第十次会试时突然圣贤附体文章大进了?当然不是,这便是气运——
从烈日下走进明远楼过道,一片荫凉,那琉球王子尚丰快步追了上来,拱手道:“两位兄台,琉球尚丰有礼。”
张岱、张原还礼道:“山yīn张岱(山yīn张原)见过王子殿下。”
尚丰忙道:“两位张兄万勿这般称呼,在下是国破屈辱之人,méng上国恩准在金陵求学,愿作上国之民,不敢以藩国王子自居。”
尚丰言词极其谦恭,比一般监生还要谦柔一些。
张原听尚丰说“国破屈辱”,颇感惊讶,心想:“难道琉球已经被日本侵占了?”初次见面,不好细问,便道:“那好,我等就以兄弟相称,已是午时,尚兄可肯赏脸,一起去小饮两杯?”
尚丰大喜,他虽是琉球王子,但不是世子,客居金陵,无依无靠,从六部官员到监生士子,对他都是不冷不热,很少有人主动与他jiāo往,这个张原才华横溢、大名鼎鼎,却对他如此客气,这让尚丰喜出望外,忙道:“自当在下请客,在下虽是外藩,但年初就到了金陵,两位张兄初至,正该由在下请客。”
寒暄间,尚丰的两个shì臣也jiāo卷出了号舍,小跑着追上来向尚丰见礼,尚丰向张氏兄弟引见他这两位shì臣,一个叫蔡启祥、一个叫林兆庆,都是二十多岁,颇有jīng悍之sè,蔡启祥向张原、张岱道:“在下祖籍福建莆田,先祖乃是苏黄米蔡的蔡学士。”
林兆庆道:“在下祖籍福建泉州,先祖是梅妻鹤子的林和靖先生。”
后人好攀扯前代同姓名人作祖宗,这不稀奇,尚丰道:“洪武帝曾应敝国先王之请,以闽地三十六姓入琉球,大明于我琉球乃是父母之邦。”
张原便邀蔡、林二人一起去饮酒,五人出了贡院龙mén,却见张萼带着福儿和冯虎在外面已经等候多时了,张萼开口便道:“房子已经租下,勉强住得,一应器物我已让来福、能柱他们去买新的,jī鸣山下房子正在洒扫除草,明日便可入住。”
尚丰三人又赶紧向张萼见礼,张萼也喜欢jiāo朋友,只要不惹着他,他是很仗义的,听说尚丰是琉球王子,笑道:“今日结jiāo一个王子,有趣有趣——尚兄,以后请我兄弟几个去贵国游玩游玩,如何?”
尚丰道:“只要贤昆仲肯赏脸,在下是求之不得。”
贡院龙mén不远处,便是小秦淮河,这是秦淮河支流,在武定桥分岔,过太平桥重新汇入主流,这一河段流经金陵最繁华之地,所谓贡院与旧院隔河相对,指的就是这一河段——
立在秦淮河岸边的树荫下,张萼用折扇遥指对岸朱栏绮院、lù台水楼,说道:“我们去幽兰馆访王微如何,那nv郎说了要请我们喝酒的,尚兄三位,一起去吧,向船工打听一下就知道幽兰馆在哪里。”
张岱、张萼都是兴致勃勃,尚丰三人则是面面相觑,尚丰在金陵已经半年,自然知道幽兰馆是什么去处,以他现在这种尴尬身份,实不宜涉足烟huā之地。
张原有意结jiāo这个琉球王子,说道:“大兄、三兄,你二人去寻王修微,我陪尚兄三位就在这边酒楼饮酒叙谈。”
尚丰顿时脸现喜sè。
张萼道:“罢了,幽兰馆还是晚边再去,这时一道陪尚兄喝几杯。”
几个人沿秦淮河往北行了半里,上了一家名叫喜登科的酒楼,上好的湖州细酒、金陵鲥鱼、咸鸭、板鸭,以及金陵名点小吃“七妙”、“八绝”,满满摆了一桌,蔡启祥和林兆庆不敢与王子尚丰同席,被尚丰瞪了一眼,就乖乖列席了。
酒过三巡,尚丰与张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