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康熙在车里兀自垂目不语,梁九宫在外头也是心惊胆战。
待到马车一路南行,来到西华门内的咸安宫门前停驻了下来,马车中都是一片沉寂。
马车一停,梁九宫就吩咐身边的小太监拿着自己的牌子先进门去了,自己则是立在边上等了老半天,也没听到车厢里有什么动静。
梁九宫看看天色,已是日上三竿了,心中越发不安。这再过不到俩时辰可就快要到用膳的时间了,万岁爷这身子自打从草原上回来之后便时好时坏的,只是强力遮掩了下来。这要是过了用膳的时间,龙体有恙,自己可就万死莫赎了啊……
可是这都到了地头了,这万岁爷万一又不想进门了,可不就功亏一篑了?二阿哥那边……
想起了自己几次偷偷探视听到的,那凄凉的背影,隐含绝望的眼神,有些心疼的梁九宫,踌躇了半响,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凑到车门边上,低声问询道:“万岁爷?咸安宫,到了。”
康熙闻言抚着手上的一枚扳指,细细的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撩起下摆起身走了出去。
梁九宫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按捺住心中喜意,手脚轻快的躬身上前,扶着康熙下了马车,往内院行去。
这时候的咸安宫还没有经过雍乾两朝的改建,也不是后来满洲官宦子弟学习的场所,更没有后世的大贪官和珅从这里走进朝堂,也就没有大修,如今还只是一处略显破败的园子。
好在自打前太子胤礽被圈禁在此,梁九宫便着人将这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康熙一路行来倒也没说什么。
沿途的侍卫都已经打好了招呼,是以从进门到现在,俩人是畅通无阻的进了内院。
只是越接近那扇门,康熙的脚步便越发的沉重,看着四周大型草木有些衰败的模样,还有明显是从别处移来的各色盆栽,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愧疚,那孩子什么时候住过这样的地方?
帝王心思难测,梁九宫心中忐忑,只是路终有尽头,待到随着康熙进了那院子,梁九宫便看到了立在石榴树□着一袭石青色长袍、彷如会乘风而去的前太子胤礽。
脚步定在当场的康熙再也顾不得掩饰脸上的表情,面色复杂的直直的看着那道消瘦的背影,袖子下手上的扳指被紧紧的攥在掌心……,
梁九宫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只是还有点纳闷,在上驷院的时候,自己几次去看望知晓这二阿哥是想见万岁爷的,而这方才的小太监不是进来悄悄通报了吗?怎么这二阿哥还跟不知情一样?
梁九宫等了一会儿见二阿哥还是没什么动静刚想开口通报一声,谁料余光撇到万岁爷变幻莫测的眼神,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儿生生的咽了回去,自己只是个奴才啊
胤礽自然是知道的,就是没有梁九宫的种种安排,单单听到那默默数了多年的熟悉的脚步声,胤礽也知道是那人来了。
可是他现在不能转身,方才听到那人要来的时候,他忍了这么久的眼泪就不受控制了,这会儿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儿哪能在让他看到?只维持站立在这里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哪里还敢动一下,亦或是看那人一眼?
就这样院子里的三人便定格在那里,而气氛也越发的凝滞,胤礽方才下意识的攥在手里的石榴树枝条上的刺儿已经将他的掌心扎破,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染红了袖口,只是比起他心中的痛,这点小伤又算什么?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梁九宫不停的拿着眼角偷偷的看看这个再瞄瞄那个,结果这俩人跟座雕像一样,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可依着他的身份也只能干着急,心中只期盼着二阿哥赶紧回头认个错,这当口万万别犯什么脾气,把好容易移驾而来的万岁爷给顶撞了,辜负了朝堂上的大好春风。
康熙这会儿心中也是有些着恼,自己万圣至尊都来看他这个谋逆大罪的儿子了,他这还拿乔了?跟朕闹脾气?本来心里还有些愧疚、心疼的康熙脸色不觉得就沉了下来。
可是转念间,回想这些日子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没事儿总想起胤礽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从牙牙学语,到弓马骑射,都是自己手把手的教会他;看着那石榴树又记起他额娘的临终遗言,再看着那道风中翻飞衣袂下有些单薄的身影,刚想要冲口而出的训斥便戛然而止。
时间在流逝,胤礽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抓着一条没有挂果的枝条,手心的血迹已经干涸,紧巴巴的应该很是难受,可胤礽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没有采摘的裂开的有些干的石榴上,仿佛没有在意手上的这点疼痛一样,可心中一个念头却是越发的强烈,也许自己真的错了,才错过了这么些年?月有盈晴圆缺,何事能得两全?
许是年纪有些大了,或者胤礽还有小十八的关系,康熙在后面站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转身离去,只是那背影比来时又添了份苍凉。
梁九宫看着步履有些散乱的康熙有心上去扶一把,可是却被不敢上前打搅那份仿佛把自己锁在一处无人可以打扰的空间,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这个小院子。
而在听不到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