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怎么样,画裱好了吧?”袁楚捏着西服的衣领,朝脸上扇着风。
“哦??你来了。”李方儒抬起头,淡淡地应道。“画裱好了,我这就给你拿去。”李方儒说着,往后推了推椅子,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不忙不忙,”袁楚伸出一只肥厚的手往下虚虚地按了按,示意李方儒坐回去,他扭动着肥大的脑袋,往四周的墙上看,“上次来得太匆忙了,都没怎么好好欣赏李老师墙上的画,这次到上海,我把公司的事儿给底下人都吩咐好了,不着急赶飞机回去,可以好好欣赏一下李老师的这些宝贝了。”
“嘿??”李方儒并未坐回去,仍旧慢条斯理地往店铺后面走去,一面应着,“我这儿可没什么宝贝。袁老板可是走错地方了。”
“哪里哪里??”袁楚呵呵笑着,不等李方儒让座,自己在墙下的一张沙发上坐了,肥大的屁股在沙发上陷了非常巨大的一个坑。
不一会儿,李方儒从内堂出来,手里多了一卷画。
“您打开看看,满不满意。”李方儒把话递给袁楚。
袁楚赶忙站起,稍稍弯着腰,两只手接了,神态极是恭谨,嘴里忙不迭地说:“李老师的手艺,那还有得说?能给我裱画,那是给我面子,兄弟还敢说什么满意不满意?”袁楚接了画,也不坐下,仍是稍稍弯着腰,仿佛手心里捧着一件极其易碎的宝贝。
李方儒表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很高兴。
“坐下,坐下说话。”李方儒说,“你给钱,我做事,哪有什么给不给面子的事情。”
“这话李老师就错了,”袁楚瞅着李方儒,一脸的不以为然,“李老师的大名,我是知道的。要不然,兄弟也不会大老远地从东北赶过来。”
李方儒仍旧是不动神色的,只脸上淡淡地浮上一个笑容。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见面,跟李老师就不是外人了。”袁楚脸上露出一副极其诚恳的表情,“实话跟李老师说,兄弟这几年是挣了不少钱,也收了不少古画,自然,也就见了不少裱画的老师,但这些家伙——我不是说李老师,您可别生气——对我这样的人,都不怎么客气。兄弟我是个粗人,我也不把自己假装成读书人,没那么多文词儿也没那么多礼数,在他们眼中,我就一暴发户。不多时候,什么坑蒙拐骗的伎俩都使出来了。当我傻子呢?我对书画这行虽然懂得不多,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混了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晓得一些道道的。”
李方儒听着他说,只嘿嘿笑了几声,心道,袁楚不愧是个商人。他说这些话,一面显得和自己亲近,说自己不会对他坑蒙拐骗;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像别的裱画的人那样把他当做傻子,他可不是傻子。说这些话,他是如此自然,还显出满脸的至诚样子。想明白了这一节,李方儒又嘿嘿笑了两声。
袁楚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有些很不识相地粘在了他的脸颊,他也不在意,只用手很随意地抹了一把。
“那是袁老板信任我,”李方儒笑了笑,指了指袁楚手中的画轴,“打开看看,究竟怎样,总得看看。你不当面看看,我也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