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丝笑意从他嘴角处不经意间凸现。是的,他在笑,他竟然在笑,在这暗黑和尸气胶合弥漫的时候。
他是在笑,他不只是笑,他已经向那胡同口迈步走去。
他的笑是自嘲的的笑,他从来小就经常出现一些和今天类似的奇怪感觉,但总会在大人的解释后被否认,就连鬼市上的那种感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未向别人提起。更何况,他从没怀疑过几年来在洋学堂里获取的知识。
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他肯定那里的东西不是他想到的东西,他记忆中有过太多感觉都和实际的情况相去太远。
他走到胡同口,胡同里更加黑暗,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对,他看不到,但并不代表没有。
一朵指头大的火苗在挣扎了几下后亮起,蓝桔色的火苗跳动着向他逼近,从黑暗里直接逼到他的灯笼上方,鲁一弃一惊,感到胸口气息滞塞,一阵难受,这是远超出他想象的现象。
但他没有丝毫慌乱,这样的定力他也不只从何而来,但他的确有。
他没动,他更没逃,就连他脸上的笑意也没变;但他在看,仔细的看,那是一只手,一只苍白却不失弹性的手,一只修长却满是伤痕的手,这手的中指和食指捏剑诀形,夹持一纸煤子,煤子的端头正跳跃着那蓝桔色的火苗。
持纸煤子的手很稳,没有一丝抖动,这让一弃突然有见到这手主人的渴望,但手肘往后依旧躲在黑暗里。
煤子头的火苗悄然一落,点亮了一弃手中的灯笼,灯笼里的洋烛奋力扑腾了几下,终于把手肘后面的那片黑暗照亮。
啊!没有脸!没有脸?对,因为看不见脸;
只有眼睛,一只眼睛,一只夜枭般的眼睛,却是淡漠的眼光。
而剩下的所有,除了那只手,都包在一块和夜一样黑的布里。
“看看这个。”
那黑布里伸出了另一只手,但一弃看不到这只手,这只手躲在鹿皮手套里,而且还紧紧地攥成拳头状。
拳头在松开,拳头已张开,顿时,一弃感到一团浓稠的、紫黑的、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尸气!好重的尸气!”他在心里惊呼。
掌心里有一团紫黑在弥漫盘旋,紫黑的正中是一颗心脏在跳动,充满了冤灵的哀怨和亡魂的诅咒。
这些鲁一弃看得见也听得见,这让他感到一种压力,象在水里,刺耳,头痛,恶心,额头的青筋在飞快地蹦跳。
他惊奇黑衣遮盖的那人会如此的无动于衷,会在这穿越阴阳的旋涡里纹丝不动,夜枭般的眼里依就是那淡漠的光。
“要吗?”声音和眼光一样淡漠。
“不要。”鲁一弃的回答很轻却很肯定。
“为什么?”还是淡淡的问。
“我不知道。”回答的声音高了一点,因为他已经开始在适应那压力。
“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是不知道它的价值?”发问的声音已不再那么悠闲了。
“都不是,是不知道我要它能干什么!”回答越来越轻松。
“你确定?”三个字里似乎带点遗憾。
“不确定,好多事要到死的时候才能确定。”轻松的回答让夜枭般的眼连眨两下,闪出一道很亮的光芒。
没有再问,也没走,只是把那道很亮的光芒长时间地停留在鲁一弃脸上,一张和许许多多平常人没太大区别的脸。
长时间的凝视让鲁一弃很是不安,太久的沉默也让他觉得应该离开。
“如果你想知道谁会要,到琉璃厂街尾的梅瘦轩。”说完转身就走,语气很像命令。
胡同口只留下那只满是惊疑的眼睛,还有那鹿皮手套托着的“尸犬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