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晨的帝国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八十八章 成京之战(下)
衙口处的牌楼轰然倒塌。
紧接着,相邻数幢商楼接连倒塌。烟尘大作。无数砖屑木块,堆积成小山一般,堵住了长街的退路。
草原骑兵将领脸上的焦虑惊恐神情,变得狰狞一片,他握着弯刀,看着依然保持着冲锋阵势的唐军,不再后退。 黑压压的草原骑兵也不再后退。 混乱的街面上,忽然出现了更多的绊马索,缠绕住大唐重骑的马蹄。 唐骑重重摔倒在地,沉重的盔甲与坚硬的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血水从灰甲里流淌出来。 街道两侧的楼里,出现了更多的燕军,他们开始向唐军shè箭。箭雨骤然狂暴,有唐骑的盔甲边缘,竟同时shè进了数枝羽箭。 不时有建筑倒塌,横亘在街面上,变成重骑兵难以逾越的障碍。有骑兵连同座骑,整个被倒塌的建筑掩埋,再也无法站起。 这确实是一场伏击。 但不是唐军和燕军联手对草原骑兵的伏击。
而是燕军和草原骑兵联手对唐军的伏击。
大唐玄甲重骑,天下无敌。 今rì能否依然无敌? 唐军将领看着不停倒下的部属,声音寒冷的就像是岷山上的雪,看着街道两侧的燕军和对面的草原骑兵,说道:“把他们全部杀光,我们就能出去。” 伏袭在城市各处发生。 唐军遭受了极为沉重的打击,然而他们依然无畏地冲锋着,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带着同袍牺牲的悲痛二挥舞着手中的朴刀,突刺着手中的长矛,继续冲锋。
东北边军锋营,在长街上面对最艰难的局面,数量最多的敌人,那些如cháo水般涌来的敌人,那些shè术恐怖的草原蛮骑,似乎怎样杀都杀不光。
但世上哪有真正杀不光的敌人?
所有的唐骑都有一个信念,就像将军说的那样,只要把面前这些敌人全部杀光,那么我们自然就能够出去。
凄厉的厮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长街上不停响起,像cháo水般的草原骑兵和燕军,竟是硬生生被唐骑杀的怕了,在两街相交的宽阔地带,出现了一处豁口。 锋营将领把已经砍出缺口的朴刀交到左手,沉声说道:“继续冲锋!”
只要冲出长街,燕国便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拦截,那么他便可以依照大将军事先的计划,经由东城门带领儿郎们回去。 他没有回头,也知道自已麾下一千多名重骑兵,如今只剩下半数不到。 这是数十年来,大唐玄甲重骑所遭受的最惨重的打击。但他并不难过,因为他相信自已麾下的每一个骑兵,在死之前,至少都杀死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这样就够了。 这样可以挺起胸膛,骄傲地回去了。 锋营将领提起马缰,纵马而前,一刀砍下,将一名草原骑兵从刀箭到身体砍成两半,然后穿过血雨,暴然向前。
忽然,他握着马僵受伤的右手变得有些僵硬。
已经有些疲惫的座骑,随之停下蹄步。 他身后的数百名大唐骑兵,也随之安静。
草原骑兵早已被他们杀的魂飞魄散,阵势凌乱不堪,四散在侧。
然而先前那个看似可以让唐骑离开的豁口,又已经被骑兵填满。
那些骑兵也穿着黑sè的盔甲,只不过与唐骑相比,那些盔甲上绘着繁复的金sè符文线条,在夜sè中显得更醒目,更光明。 在世上,只有两种骑兵有资格与大唐玄甲重骑相提并论。 断中是金帐王庭的直属jīng锐骑兵。 还有一种是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
传闻中甚至有神殿护教骑兵过千不可敌的说法。
无数年来,大概是为了避免让俗世皇权感到不安,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数量,都被严格控制在千骑之内。
然而如今看来,这明显是西陵神殿欺骗世人的说法。
因为此时出现在长街对面的西陵神殿护教骑兵数量,便已经超过了千骑。 锋营将领微微眯眼,掀起面甲,望向长街对面。
他抹掉脸上的血水,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忽然大笑起来。
“我这辈子都想证明一件事情,你们这些西陵的骑兵,只配给我们提马靴,没有想到,在我临死前,居然迎来了这样一个机会。” 锋营将领笑声渐敛,缓缓举起朴刀,说道:“谁愿陪我杀一场?” 他身后的数百唐骑齐声应命,毫不畏怯,只有拼死的战意。 酒楼上。
冼植朗看着夜sè中的城市,双手紧紧握着微凉的栏杆,指节微微发白。 他眯着眼睛,沉默了片刻,右手渐松,手指依序在栏杆上轻敲。
当他敲到无名指时,便停止了敲击,然后他下达了三条军令。
“锋营散开,禁入民宅令废,随意杀人,务撑到天明。”
“各营半个时辰内突到东绒门,路线战术与战前安排相反。”
“近卫营随我去王府。”
酒楼里的军官和传讯兵,怔住片刻,才开始分头行动。
以唐军的素质,应该不至于出现这片刻的凝滞,只不过冼植朗这三条军令的内容,即便是他们也都需要时间来消化。 让锋营散开,那便等于是让他们送死来为其余的骑兵营争取脱困的时间。
“我们已经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