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死亡,叶红鱼没有眼瞳微缩,也没有厉啸出声,无论瞳孔的缩小,还是空气振动声带,都需要力量,都需要时间,而且没有垩意义。
她向着水潭对岸跪了下去,而双膝微弯时,铁箭已经到了眼前。她是万法皆通的道痴,然而在那万千法垩门中,却找不出比铁箭速度更快的手段。
在这一刻,她的眼睛骤然明亮,眼眸深处,那两抹宁缺曾经见过的神之星辉燃垩烧起来,似乎把灵魂都当作木柴燃垩烧。
那两团燃垩烧的神之星辉,从她的眼中射中,变成两面明亮至极的光镜。
黝垩黑的铁箭光镜上,光镜骤然破裂,变成无数飘浮的亮片。
华美的神冕破裂,十三颗璀璨的宝石被震成齑粉,黄金冕身就像是秋天的菊垩花一般绽开,变成无数重密的丝瓣,然后散开。
叶红鱼跪在岸边的湿地上,鲜血从鬓间淌出,顺着粉垩腮流下,嗒嗒滴在身前,看着很是狼狈,甚至显得有些可怜。
她表面的伤势只是看着可怕,真正严重的伤势却是在体垩内。为了在铁箭之下觅一丝生机,她眼眸里的神之星辉尽数燃垩烧殆尽——成为大神官后的天赐之辉就这样消耗一空,她付出的代价堪称惨重,道心更是严重受损。
第一次出手,便让西陵神殿的裁决大神官身受重伤,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即便是二师垩兄君陌,也会对此表示满意。
但宁缺不满意,看着水潭对岸浑身是血的叶红鱼,甚至非常失望遗憾,因为他知道自已再也没有办法垩像第一次出手那样出手。
惺惺相惜,心意相通,不止可以用来形容爱人之间,也可以用来形容两个非常相似的敌人,比如他和叶红鱼。
宁缺很清楚,想要战胜叶红鱼,自已很擅长的那些战斗手段不会有什么效果,似示弱或亲近之类的心理攻势更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没有示弱也没有真的求饶,平静寻常地用叶红鱼很习惯的他的无垩耻姿态认真地说着道理,讲着可能,进行着平等地说服。
那些言语不是心理攻势,又是心理攻势,就是要让叶红鱼把他看着同类人,有资格与她进行讨论的人,然后才能让她生出同感,当他真诚惘然疲惫感伤、抱着桑桑抬头望天时,能够让叶红鱼的心神短暂出现一个漏洞。
那个漏洞真的出现了,但要抓垩住依然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在朝垩阳城内,他隔着院门暗射罗克敌,那人都能生出警兆,更何况是叶红鱼?
所以当叶红鱼抬头望向天空那片乌云时,宁缺用禅念静心,用在烂柯寺里悟的佛宗真言手印挽弓,动作极为随意自如,就像替桑桑洗脚、又或是提笔写字一般,寻常至极,本没有杀意,自然没有一丝杀意外泄。
铁弓与铁箭,则是桑桑早就替他准备好了。
耗费无数心神,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宁缺的这一箭极为精彩,换作是谁,都会被他瞒过,然后被他射死。
然而叶红鱼只是重伤,却没有死。
所以他很遗憾,然后再次挽弓搭箭,准备再射。
微黑的鲜血,从叶红鱼的唇角流垩出。
她站起身来,望向水潭对岸的宁缺,虽然眼眸深处的神之星辉已经熄灭,但她的眼睛依然极为明亮,看不到什么愤怒的情绪,只是一片漠然。
染着血的黑发和血色的神袍,无风舞动。
宁缺挽弓对准她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无法瞄准,因为那些舞动的黑发,那件单薄飘拂的神袍,在空中振出了无数道残影,不知道哪道残影才是真的。
叶红鱼轻踩水面掠了过来,黑发与神袍飘舞的愈发狂肆,拖出道道残影,身法显得极为清幽飘渺,仿似神仙中人。
此时潭面雾气早散,视野开阔而清晰,但当她出现在水面上后,整个天地的光彩仿佛都被她吸收,顿时变得灰暗模糊起来。
或许是因为宁缺手中铁弓的威力太恐怖,她没有选择直接进攻,而是在潭面上飞舞,借着残影与天地气息,藏匿着自已的真垩实行踪。
宁缺看着箭簇前端,双臂稳定如山,不停地转变着方向,盯着那道在潭面上时进时退、时折时回的清魅身影,不敢有丝毫放松。
场间的局势似乎陷入僵滞,但他知道自已处于非常不利的位置,因为他始终无法锁定她的方位,瞄准的时间长了,竟是觉得自已的识海被叶红鱼黑发血袍的残影拖着流动起来,胸腹间一片难受,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晋入知命境,便能真正了解与掌握天地元气流转的规律。
他清晰地感知到,叶红鱼的身体似乎已经融进了潭面上的天地气息之中,如鱼儿入水得自垩由,根本无法锁死,于是便无法发箭。
能够一招不发便破了自已的元十三箭,叶红鱼你果然很强大。
宁缺瞄准着水面上那道身影,默默想着。
局面已经非常清楚,那就不用再作徒劳无功的事情,他毫不犹豫松开手中的铁弓,仲手握住刀柄,把沉重的朴刀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