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至,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往常喜欢在街边一面蹲着吃饭一面与邻居聊天的月轮国国民,不知道是畏惧头顶的云层,还是冥王之女的传闻,纷纷躲回自已的宅院,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只有官府的差官在四处巡查。
朝阳城的守卫比去年秋天刚到时要显得严密了很多,但宁缺相信要带着桑桑溜出去问题不是很大,只是先前他手握大黑伞散开念力感知,发现朝阳城里的强者数量多了不少,更令他警惕的是,月轮国朝廷明显加强了对朝阳城内部的搜索,街头巷尾到处可以看到军士,难道说佛道两宗已经确认自已和桑桑在朝阳城里?
看来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只是去哪里呢?
如果宁缺只是一个人,他早就会离开朝阳城,无论回书院还是去别处飘零,他都有自信,不会被佛道两宗发现自己,然而如今他带着重病未愈的桑桑,实在是不敢贸然行事。
在朝阳城里住了百余日,始终没有看到大师兄的踪迹,大师兄似乎根本没有来过这里,这让他猜测,道佛两宗可能用了某种方法,而他也没有办法去仔细寻找,因为隐匿行踪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断绝与外界的任何联系。
不放心独自留在院中的桑桑,宁缺的察探工作很快便结束,他一面在在脑海里不断加深着刚刚绘制出来的地图,一面向小院走去。
在离小院约数十丈外有条极不起眼的小溪,溪畔生着些青树,他走到一颗树下,看着小院方向,确认桑桑没有任何问题,在树畔坐了下来,疲惫低头。
一个秋天在烂柯寺,一个秋天在荒原,然后来到朝阳城,整整一百多天的时间,他都处于极度的紧张和焦虑之中,虽然身体能够得到休息,精神却没有放松的机会,哪怕只是刹那时间的放松都没有。
从小时候离开长安城开始,他便一直在生死边缘挣扎,无论在岷山还是在荒原,都经常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里,但那时候的紧张,总有舒缓的机会,无论是饮酒还是在火堆旁高声歌唱,然而如今他和桑桑是这样的孤单,面对着整个世界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根本找不到任何渣泄压力的机会。
宁缺以为桑桑察觉到自已精神的异样,才试图用可爱和闲话斗嘴让自已放松下来,他也极为配合,然而却依然无法改善他当前的精神状态,脑海里那根弦崩到今天已经崩到了极致,随时可能断裂。
他从溪畔拣起一块石头紧紧握住,然后缓缓用力,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松开手掌,掌心的那块石头已经被压成了几截石砾。
然后他站起身来,对着那棵青树重重地捶了一拳。他想学着记忆深处某篇文章里写的那样,用这种方式来排解沉重的压力,如此回到小院后,才能用最平静的神情、最温和的态度,面对病中的桑桑。
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差距的。
宁缺看着身前的青树,看着自已悄无声息陷进青树坚硬树干里的拳头,眉梢微微挑起,嘴唇微分,看着不出来是哭还是在笑。
回到小院时,他已经回复了平静,摸黑钻进被褥,抱着桑桑微凉的身子,把脸靠在她的颈后,深深嗅了一口,说道:“赶紧睡吧。”
桑桑感觉颈后有些微湿,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但在他的眼里除了平静和温暖,没有看到别的任何东西,低声问道:“你哭了?”
宁缺微笑说道:“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
桑桑把头埋在他怀里,说道:“是不是先前提到山山姑娘,让你想起那些事情,愈发觉得后悔难过,所以伤心?”
这是这些日子两个人经常做的事情,但宁缺这时候没有心情,所以他只是沉默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传达着掌心的温暖。
桑桑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我很笨吧?”
宁缺问道:“哪里笨?”
桑桑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本来就不可爱,却想装可爱哄你开心,装的很难看,有时候甚至装成了无理取闹。”
宁缺看着她说道:“你本就是可爱的。”
桑桑低声说道:“哪里可爱呢?”
宁缺说道:“你是我唯一可以爱的丫头,所以可爱。”
桑桑微笑说道:“好肉麻,好酸。
宁缺也笑了起来,说道:“这句话是皮皮教我的。”
桑桑还在笑,但不知何时泪水已湿了脸颊。
宁缺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水弹掉,说道:“从五岁之后,就没怎自见过你哭了。”
桑桑说道:“前些年哭过一次,离开老笔斋那夜。”
宁缺说道:“以后不要哭了。”
桑桑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宁缺的双唇落在她先洁的额头上,然后下移,落在他的唇上。
桑桑微睁着眼睛,微张着嘴唇。
宁缺用力地抱着她,安静而专注地亲着,仿佛要把她瘦小的身子,完全压进自已的身体里,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她被别人看到,然后夺走。
桑桑今年一十六,虽然瘦弱,毕竟已经长成一个少女,自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