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殿已成废墟,没有人看到那张棋盘,此时听到歧山大师说棋盘已毁,不由震惊无语,心想即便是七念破了十六年闭口禅,再加上书院二先生的铁剑,应该也不至于把佛祖留下的棋盘毁去,而更令有些人感到震惊的是,歧山大师说他也不能确定宁缺和冥王之女究竟是死是活。
烂柯寺住持被铁剑砍断了左腿,浑身是血躺在秋雨里,脸色苍白看着曲妮玛娣怀中的宝树大师遗体,怔了很长时间后忽然伤痛地哭了起来。
想着今日死伤无数的同门,住持的身体不停颤抖,然后他以手扶地向石阶处爬去,对着岐山大师哭喊着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想让整个人间世灭亡?烂柯已经毁了,难道还不能阻止世界毁灭?”
歧山大师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弟子,又看了一眼七念,缓声说道:“百年之前我离开悬空寺来到人世间,我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最长,我对这里的爱也越深,只不过对于怎样守护人世间,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七念说道:“师叔你有没有想过,你替人间选择的这条道路,和绝大多数人的选择都不一样,而且极有可能是错误的。”
歧山大师疲惫的面容上现出微笑,说道:“我是歧山,我不是岐山,所以我这一生选择的道路,向来在世人眼中都是歧路。”
说完这句话,大师缓缓闭上眼睛,靠在观海僧的怀里。
观海僧的身体被秋雨淋的一片寒湿,此时便是心也觉得寒湿一片,伸出颤抖的手指搁到大师鼻前,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
大师圆寂了。
数十年前,歧山大师挽狂澜于既倒,拯救无数苍生,自身却染上重疾,修为境界尽毁,与病魔抗争多年,早已精血枯萎,如今已然年老体衰,今日却道真言助宁缺震退七念,又强行开启棋盘世界,寿元终尽。
君陌看着观海僧怀里瘦弱的大师遗体,缓缓躬身。
正在痛斥大师的烂柯寺住持,愕然住嘴,有些神经质般哭笑两声,然后跪倒。
佛殿石阶前,所有还能站立的人,都对着大师的遗体行礼。
这种尊重,不是因为歧山大师是烂柯寺真正的长老,是佛宗辈份最高的大德,而是因为大师用自己的人生百年证明了他的慈悲善良,就算世间绝大多数人都会反对大师在临死前所做的那个选择,但绝对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德行。
秋雨微散。
一名书生出现在佛殿废墟之前,急骤的雨水把他身上的棉袄尽数淋湿,那些凝血着的棉花在棉布外微微颤抖,就像是结了霜的花果。
听着石阶处的哭声,他走了过去,所有人都赶紧让开道路。
大师兄走到岐山大师遗体前,想着这些年二人通的书信,想着大师在信纸上的那些殷殷寄望,面露戚容,蹲下握住大师渐凉的右手,低声说了几句。
君陌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大师说,小师弟和桑桑的生死未知。”
大师兄站起身来,望向雨中的天空,眼睛在急骤的雨线中微微眯起,脸色显得很苍白憔悴,忽然转身向石阶上走去。
佛殿已成废墟,大师兄轻挥棉袖,棉衣上裂开口子里探出的棉花,道道流离飘走,他身体四周的砖石废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快速清空。
君陌知道师兄今日已经强行破境太多次,如果再这样下去,对师兄的修为心境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说道:“师兄,我来做。”
大师兄说道:“我很着急。”
他向来行事走路都毫不急燥,慢条斯理,甚至慢的令人有些发慌,然而今天他却成了世间最着急的那个人,他着急的自然是宁缺的生死。
君陌不再多说什么,握住铁剑往地面一插,开始协助师兄。
在极短的时间内,佛殿废墟被二人清理一空,甚至就连佛殿的地基都被君陌挖开,然而他们依然没有找到那张棋盘。
难道真如岐山大师所说,佛祖留下的棋盘毁了?
可即便毁灭,也应该留下些痕迹才对。
秋雨下的越来越急,佛殿废墟周遭一片死寂,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雨水渐渐向被挖开的地基里灌入,渐渐积起处处水洼。
大师兄看着废墟里的处处水洼,忽然神情微变。
在佛殿地基的最深处,还残留着铁剑宽直痕迹的土墙包围之中,隐隐可以看到一座约丈许方圆的塔基,塔基不知道被埋在佛殿之下埋了多少年,早已残破不堪,塔基中间有一道被封土塞满的枯井,井口早断。
君陌掠至塔基旁边,手握铁剑再刺,然后摇了摇头。
枯井里的封土毫无缝隙,而且其下直抵实地,根本没有通道,宁缺和桑桑就算舍了黑色马车,也不可能从这里逃走。
这般断井颓垣,哪里能把姹紫嫣红开遍?
叶苏等人看着他们在废墟里翻找,挖出佛殿地基,始终沉默不语,因为他们清楚,大先生和二先生此时看着沉默平静,实际上情绪已经到了暴发的边缘,在这种时候,即便是知守观观主和讲经首座,也不愿意同时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