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嗯,我努力不死。”
宁缺摸摸她的脑袋,说道:“一起努力。”
薄雾缭绕的林间,忽然落下了一颗水珠,然后是数颗水珠,水珠很细很小,甚至细的仿佛是粉,落在他的脸上和眼里,有些微湿。
宁缺说道:“回吧。”
桑桑摇头说道:“我还想再逛逛。”
宁缺说道:“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淋雨。”
桑桑从背后解下大黑伞,说道:“想淋雨都难。”
宁缺笑了笑,接过大黑伞撑开,牵着她的手向烂柯寺前殿走去。
晨间的烂柯寺开始下雨,薄雾渐渐散去,先前那些在雾中若隐若现的殿檐佛塔变得清晰起来,佛国变回了人间。
宁缺看着细微秋雨里的古寺,看到寺后山顶的一座佛像。
那座佛像所用的材料应该是某种珍贵的白色硬石,雕工古拙却又圆融,此时雨水落在佛像宁静平和的面庞上,仿佛是泪痕,平添几分悲悯之意。
隔着这么远,佛像的面容依然看的清清楚楚,可以想像这佛像何其巨大信徒在山下仰望观之,很容易生出膜拜敬仰的感觉。
他指着山顶巨佛说道:“据说这便是开创佛宗的佛祖。”
桑桑看了他一眼,问道:“要不要拜一拜?不上山在这里遥拜也成。”
“佛祖是人,我也是人,佛祖看过明字卷,我也看过明字卷,拜他作甚?”
正殿那方隐隐传来人声和车轮声此时尚是清晨,烂柯寺不会接待游客,那么便必然是像宁缺一样,借宿在寺中的正式使臣或修行宗派代表。
宁缺自不会留意这些人,说道:“当然,如果佛祖真的能显灵把你身上的病治好,事后我来拜他三天三夜又何防?”
忽然有道声音从正殿处传来。
“求佛祖治病,需要心怀虔诚,你当佛祖是随处可以找到的大夫?若你心不够诚,即便佛祖能治你妻子的病,也不会治。”
数辆华贵的马车,从烂柯寺正殿那处绕行而至这道充满指责意味又显得无比冷傲的声音便是出自其中一辆马车里。
宁缺本以为只有那些信奉佛法的月轮国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然而目光落在那几辆华贵马车上时,却意外地发现对方应该来自南晋。
即便下着秋雨,但驾着马车行驶在清静古寺里还是显得有些嚣张,而且既然是借宿在寺里,想来自然不是普通人。
看着那几辆马车,宁缺心想马车里的人如果不是南晋的使团大概便是剑阁的弟子,而无论是谁都不是他现在想看到的人。
那辆先前传出声音的马车,停在宁缺二人身前不远处,窗帘被掀起,露出一张微微苍白还算得上英俊的年轻面容。
那年轻公子看着宁缺不悦说道:“在佛寺之中,便当敬佛,连这种道理都不懂得,也不知道寺里的僧人为何会让你留宿在寺内。”
宁缺问道:“你认识我?”
年轻公子微讽说道:“我需要认识你?”
宁缺喔了一声,说道:“我以为你认出了我,所以故意说这句话让我听到,然而再向我诚恳道歉,最终达到结识我的目的。”
听着这话,年轻公子愣了半晌才明白宁缺想要表达的意思,不可思议问道:“你是说我是在故意接近你?”
宁缺笑了笑,说道:“最近这些日子,确实有很多人想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方法,试图结识我,我以为你刻意撩拔我,也是存着这个念头,没想到却不是。”
很平静的言语里隐藏着很刻薄的奚落意味。
自桑桑病后,宁缺便一直心绪不宁,而在红莲寺一战后,因为那些很诡异的事情,心情更是压抑至极,虽说破境入知命的喜悦稍微缓解了一些,但他依然很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或者说出口。
便在这时,他看到了这几辆马车,听到了那辆马车里传出的声音。
那位年轻公子大怒,隔窗指着宁缺寒声斥道:“你算什么东西
宁缺闻言大悦,歪着脑袋把大黑伞夹在肩上,然后开始挽衣袖。
便在这时,车窗里出现一只手,把那年轻公子用力地拉了回去。
宁缺大感失落,心想是谁这么无趣,这么不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