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苗进了屋子,见着屋里面只有洪老丈一个人在那里间炕头上躺着。没有看到洪老太的人影子,想是她趁着天儿还早,去那山脚下去捡柴去了。花苗就将手里那些烧饼、盒子菜放在桌上,提了水壶去院子里生火烧开水。
那洪老丈乃是一个眼盲的老人,平日里都是老妻和花苗弄了来东西他吃,因着眼睛看不见什么忙也帮不上,但那耳朵和鼻子却是极灵的。花苗一进了屋子,他便听见了响动,听那脚步声认出是孙女回来了,便在里面说道:“小苗子回来啦,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快进屋来歇歇。”
花苗听了这话,便在院子里说道:“洪爷爷,我在烧水呢,等会泡壶茶给你喝。”
花苗刚到后院厨房里将那水壶坐到泥炉子上,转身回来前院,只听得门口有个女人的声音冷笑一声道:“哟,你这丫头捡剩儿莫不是捡到金元宝了,瞧你挽着袖子想是要做饭吃呢?我们家可是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花苗听这声音就皱了一皱眉,往门口一看,一个三十出头儿的干瘦妇人打扮的女人倚着门站着。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门边儿,正往花苗身上瞧呢。这女人身上穿着件灰青色的衣裳,也不知从哪淘澄来的,那衣裳和她身体并不贴,犹如在上半身上罩了个大布片儿一般,那衣襟上也斑斑点点的弄了许多脏点子,也不知是油渍还是泥水印儿,而且那衣裳上打着补丁的地方又都脱了线,身上拖一片挂一片的,实在不是个样子。那妇人的头发也不知梳没梳,乱得象焦草一样,在头顶上篷起来一寸多高,两边高颧骨上长着些雀斑麻子,那额角前的几缕头发挡了半边眼睛,那眼珠还是昏黄的没有精神,那副模样实在是难看。
花苗虽然是如今在这里拾荒了一阵,也过了大半年的穷苦人的日子,虽说脸上也不常象原先那样洗的那样干净,但也实在不曾糟蹋成这个妇人这般丑样子,她斜了眼睛瞅了那妇人一眼,哼也没哼一声,只当是没看见。
那妇人瞧见花苗并不搭理她,也不介意,只扭了屁股径直向屋里走了来。花苗在门口两手一伸,拦着她冷笑道:“你做什么回来了?是不是又来刮蹭东西了?”
那妇人瞪着眼睛在花苗身上推了一把,骂道:“放你母亲的屁。老娘的娘家,还不让我回来不成?你这个不知在哪里捡来的野丫头,倒弄得象这屋里正枝儿正派儿似的,滚一边儿去罢。老娘的事儿由不着你来管。”
她两个人正在争执的时候,里面的洪老丈早已听到了动静,气得在床上浑身乱颤,哆哆嗦嗦的在里屋摸着炕边儿起来下了地,摸到了外间来,在花苗睡的那张床板上摸索着坐下,指着门口的方向,瞪着两只看不见人的灰蒙蒙的眼睛,道:“你这畜生,平日里不养活我们两老也罢了,还隔三差五的来搜罗一番,但凡是个针头儿线脑的也不放过,我....我要去衙门告你去.....”
那妇人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哟,我的瞎爹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管得着我么?你这屋里穷得只剩下四面墙了,还道是家里有金元宝银锭子呢。还是省省罢。”
原来这妇人便是洪家老俩口的独生女儿,因着快三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因此小时候也是疼着惯着,没想到竟弄出一个不孝的败家女来,她嫁了邻村的一个庄户人家,嫁人时将家里老俩口从嘴里省着吃攒出来的一点银子全带走了不说,从嫁到夫家连娘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她男人也是个好吃懒做的混痞,家里几亩田不想下力种,都租给了别的人家种,收几个租子钱过日子,这洪氏也是个管着八方贩骆驼的,给人说媒拉纤挣几个油盐钱。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倒也回到娘家来,顶着名儿是看看二老,其实就是把能用得上的东西都给划拉回自家去了。洪家老俩口年纪大了,洪老丈又眼睛看不见,洪老太也没力气跟自己女儿争夺,只得任着她去了。
可是自打洪老太上山捡柴时遇着了饿得几乎昏过去的花苗,并把她带回家收留了之后,这花苗就主动跟着邻家的拾荒的小孩子们一起去捡剩儿换钱,有时还上山跟着洪老太摘些新鲜的野蘑菇,野木耳等山货换些米面。花苗最是瞧不上这个洪氏,这个洪氏也觉得花苗是个眼中钉,好象她家里有千金万贯都让花苗给私藏下来了似的。因此两人从初见面到如今相看两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那洪氏顶了父亲几句,见父亲坐在那里气得直喘,也就转过头来对着花苗看了几眼,没想到这几眼却让她看出奥妙来了。只听那洪氏哟了一声,怪声儿怪气的道:“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今天你这野丫头怎地把脸子洗得这样干净了?”
花苗偏着头冷哼道:“难道我这脸就该脏一辈子,不准洗干净了么?”
洪氏撇着嘴笑道:“干净是许干净,可是你不在家里洗,怎么在外面儿洗干净了回来呢?兴许是你这丫头洗干净了脸,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儿罢?”
花苗听她话里有话,便板了脸道:“你倒说说,我做了什么事儿来?”
那洪氏一屁股坐在一条小板凳上,冷冷的瞄着花苗笑着道:“谁知道呢?这如今的年头儿,人的心眼儿坏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