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摸着黑回到后院。远远的便见屋子里黑沉沉的,竟是连烛火也没有点,兰茜心中有气,低声骂道:“那些丫头都不知死哪儿去了?在我这屋里伺候地越发不经心了。”
小容无奈道:“小姐莫要往心里去,这种气也不是受了一天两天了,说到底咱们这院子没有油水也没闲钱打赏,她们都不愿到咱们这里来,夫人硬是派她们来了,她们口上不说心里却不满意,做起事来自然懈怠,这也是常理。”
兰茜还想说什么,但却忍住了没说。扶着小容进了屋,自己点上了烛火,屋里亮了起来。她找出前两日吃剩下的几块点心,分给小容一半,各自默不作声的吃起来。那点心原本是酥皮的玫瑰馅子小点,但放了两三日了外皮上已经反出油来,吃在嘴里也不酥脆爽口,反倒觉得粘牙腻口。
兰茜吃了一个便放下了,只看着小容连着将三个点心全都吃了,可见她是饿得紧了。不由得心中一阵绞痛。“小容,都是我拖累了你,让你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小容边倒凉茶边笑笑,“小姐怎的这样说,我八岁卖到府里来就跟在小姐身边伺候,若不是当时小姐在人牙子卖的那堆丫头里面挑了我,如今我怕是已被卖到那不得见人的肮脏去处了。小容一直感激小姐的恩典,这辈子就跟着小姐了。”
兰茜心中一酸,瞧着小容清瘦的小脸,不禁揉了揉眼睛。
“只恨我没了亲娘,又背着那么个命硬克母的臭名,爹又不喜欢我,虽说我是家里的嫡长女,但却连个体面丫头也不如。你瞧今日那乐家小姐,她丫头吃了亏,她便找了来给丫头出头,这样的主子谁不爱跟着伺候呢。你倒瞧瞧我,如今连你也回护不住,真是白耽了这个小姐的名头儿。”
小容见兰茜眼瞅着要掉下泪来,忙劝慰道:“小姐不必这样伤心,将来您若找个好相公出了阁,便不用在这家里受这份闲气了。”
兰茜苦笑道:“你莫安慰我了,我这名声都被那毒妇搅得众所周知,凡是跟咱家有点来往的人家,哪个不知道我的大名,怕是我得老死在这后院里。”
小容听她这样说,也不知该怎么劝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事实就是如此,小姐如今都十五岁了,却连半个上门打听亲事的都没有,恐怕是陈氏故意打的算盘。无奈她只是个小丫环,除了伺候小姐外别的事情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不愿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便上前铺了床,劝兰茜休息。兰茜知道自己不睡,小容定是要陪着的,想她跪了一天两腿定是难受得很,便乖乖的躺到了床上,让小容也在外间的榻上歇了。
她这一晚口渴也没叫小容,自己起了身倒了凉茶水喝了,又复倒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一宿都没有睡好。
直到天明,才微微有些困意,正迷迷糊糊要睡去,恍惚中却只觉两只手臂被人紧紧抓住,猛的醒过来,只见陈氏板着张脸坐在她屋里,两个媳妇子正一边一个死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放手。”可无论她怎么叫嚷,那两个媳妇子却是毫不理会,硬是将她往门外拖。
小容此时也被两个丫环拉住站在陈氏背后,急得额上直冒汗,“夫人,求求你,不要让小姐关黑屋子,她会害怕的。”
陈氏头也不回的道:“害怕?就是要让她知道怕字,她错就错在什么都不怕。心里没人,眼里也没人,在家里胡闹也就算了,老爷都由着她,可是若是再不管教她,让她闹到外边去丢人,兰家的脸面可都让她败尽了。知道怕就好,以后便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
“夫人,好歹小姐也是老爷亲生的骨肉,若是老爷知道了怪罪下来……”
她话还没讲完,陈氏已是猛的起身,回过身来反手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贱婢,这里哪有你说嘴的份儿,还用老爷来压我,哼哼,我不妨告诉你,就是老爷让我替她好生管教女儿的,你这个贱婢成日里挑唆着主子尽干些无用的营生,只当我不知道呢。”她突然阴笑了一下。“你倒是个忠心的,可惜没摊上个好主子能回护得了你,你方才不是说她害怕么,好啊,你也去陪她一起,你们两个就做个伴儿吧。”
说着,使个眼色给两个丫头,那两人便拖着小容跟在前面拉扯兰茜的两个婆子后面,到了院子后角门附近的一处空地上。那空地上孤零零立着一个木板屋,四四方方的象个盒子倒扣在地上似的,却是四面都没有窗户的,门上挂着一柄大锁。
陈氏从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头,两对丫环婆子将兰茜和小容拖时屋里,扔下便走。陈氏将门一锁,任凭里面兰茜不住的叫骂也只当作听不见。
这间屋子原来在兰家买这所宅子前就已经存在,本是前住家的主人为了惩罚犯错的奴仆而设立的,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奴仆们卖给了主人家便是主人家的私有物品,主人们有权打骂甚至发卖,签了死契的甚至打死了,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横加过问。所以这死契一签。就等同于将命卖换了银子交给了主人,是好是坏任凭天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