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回家的路上,佟妍趴在爹的怀里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虎子爹和结伴的村夫闲聊着,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铜锣声。走得近了,听得那铜锣声益发的热闹了,隐隐还有鼎沸的人声。
佟妍精神一振,听得像是什么庆典,有热闹看了?
但她猜错了。听旁边一个村夫与虎子爹攀谈,说是吴家村在祭祀河神,还要处置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虎子爹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似乎不甚感兴趣,“哦”了一句便背着佟妍要离开,那同伴的村夫却很感兴趣,拉了虎子爹一起去看看再回家去。
虎子爹无奈,只得抱了佟妍到了河边。
河边热闹非凡,耳边是锣鼓熏天,密密地站了许多人,一个巫师打扮的人穿着黑色长袍,披散着头发,手里拿了个摇铃在绕着祭台转了几圈。祭台上除了牲畜等祭品,还绑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肚子隆起,头发散乱,神情萎靡,跪在祭台上。
从身旁的民众们的议论,佟妍得知,那女子是吴家村人,年方十七,尚未出嫁,却不守妇道,与人私通怀了孽种,还不肯供出奸夫是谁。吴家族长下令要将她族规处置。
佟妍心里闪过不祥的预感。
那巫师手里一摇铃,锣鼓声停了下来,周遭的议论声也细了下去。巫师口里念了一大段佟妍不太听得懂的咒语,领着吴家村人朝河边拜了几拜,两个粗壮的大汉上前,将那绑着的女子抬了起来,那女子这才察觉一般,拼命地挣扎着,嘴里胡乱地求着饶,眼睛看向周围的人群,露出哀求的神色,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从她年轻秀气的脸庞上滚落下来。可是,没有人作声,那么多人却寂静一片,除了隐约传来的几声压抑的哭声,除了那巫师冰冷的命令在响起。她被缚在一张粽席上,抬到河边,推下水去。
佟妍疑惑而恐慌地看了一阵,发现这并不是让那女子随波流逐,因为飘出不远一段,那粽席就开始微微倾斜了。这是光天化日下的谋杀!那粽席吸足了水,就会沉下去。
佟妍惊恐地回头看周围的人,发现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眼神里有冷漠的、有怜悯的、有惊恐的,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甚至似乎在人群中哭泣的几个人,被人拦着,也不敢阻拦。
这些人都疯了吗?这是一个这么年轻健康的女子,这是两条人命啊,就这样被杀害吗?
佟妍大叫起来:“不行啊,不能杀人。”响亮的童音突兀地响起,却被吴家村人愤怒的眼光吓住,声音哽在喉咙里。
那巫师大声道:“神圣的祭祀,是谁在喧哗?触犯了神灵该当何罪?”
虎子爹忙点头弯腰向巫师和族长陪了罪,抱着佟妍挤出了人群,避开四处投来的目光。
虎子爹感觉怀里小妍头埋在自己怀里,小小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忙抱紧了小妍,嘴里安慰道:“小妍不怕,妍妍不怕。”
佟妍抬起满脸泪水的脸,哽咽着问虎子爹:“那些人都是坏人是不是?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为什么不拦着?”
虎子爹眼神有些阴郁,心疼地看着她眼里露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悲愤眼神,叹了口气,抬手轻柔地替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对,他们都是坏人。妍妍是乖孩子,不怕坏人。”
佟妍心里甚至有点怨爹爹为什么看着也不救人、不阻拦,为什么不报官。但她也知道怨得没有道理,连那女子的亲属都不敢阻拦,何况虎子爹这个外村外族人,有什么理由阻拦呢?又有什么能力阻拦了?就算官府也是不管这族内人的处置的。
她可以看出虎子爹心里也与她一样,并不好受。
可这是她第一次遇到用这么野蛮私刑处死一个无辜的人。
这是她在古代遇到的第一个沉重的抨击。
几个月下来,她以为只是换了个环境生活,只是远离了自己的亲人,穿着差些、吃得差些,没有电灯、没有电脑、没有现代便捷的工具,可一样悠闲自在。可原来不是的,这不是法制社会,甚至这里的族长就可以下令处死一个无辜的人。
佟妍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意识到自己生活在古代这个事实,第一次严肃的审视自己周遭的环境和人、物。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她该怎么做?在现代肆意飞扬地活着,而在这古代,容得她这样吗?她的命运会怎么样?她的生活会任人安排吗?
回到家里,已近黄昏。佟妍脸色发青、一语不发地坐在桌边。虎子娘问她集市好不好玩,她也含糊地胡乱应了几句。
虎子娘询问地看向虎子爹,虎子爹担忧地看了看小妍,打发她随虎子到屋外玩一会,便低声告诉了虎子娘路上遇到的事情。
虎子娘脸色也不好看,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责怪虎子爹不该带小妍到那地方去。
虎子爹从怀里掏出集市上买的银珠花,替虎子娘插在发间。虎子娘脸色缓和了下来,却责怪虎子爹不该乱花钱,揽镜照了一回,脸上露出了温柔恬静的笑容。
佟妍却依然心情沉郁。吃晚饭时,虎子爹娘担心地询问了她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