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父母一听,急了:“二十万上哪弄啊,砸锅卖铁也不够啊!”
王主任职业性地苦笑一下,走了。躺在病床上的郭良,浑身缠满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眼毛和睫毛已经烧没了,上下眼皮黑黑的,布满了烧痕。要不是他脸朝地躺在地上,眼睛也会烧坏的。
梅春儿已经两天水米未进,由孟飞和哥哥分别陪她待在医院。现在是孟飞陪她,她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无论看见谁来医院,也不说话,像是被雷电击呆了一般。孟飞心里盘算:郭良看病的钱怎么办告店主家也不一定有用,拿不出钱来,就是判人家死刑对郭良来说也是无用的,总不能因为钱耽误郭良活命吧
“孟飞,求求你,你有多少钱都借给我好吗”梅春儿孱弱的声音像从地底下的一眼微孔里发出,弱到也只能是坐在身边倚着她怕她连坐都坐不稳的孟飞才能听到。这是两天来她的第一句话。
孟飞连忙说:“郭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还跟我说什么借不借的我也有义务。我有1万多存款,学校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另外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社会上搞到一些赞助。”
梅春儿站起身就要往处走,孟飞看她恍恍惚惚的样子,连忙扶住她:“上哪儿去”
这时雨辰来换孟飞了,梅春儿一见哥哥,扑了上去:“哥哥,借给我钱!”
孟飞和雨辰解释了郭良医药费的事,雨辰脸上现出不耐烦的表情来,他耐住性子说:“你知道,我的钱大部分都交给妈。我说一句话会刺激你,那我也要说,你是我妹妹。这是郭家的事,与你无关。”
“你一定要借给我钱。”梅春儿还是这句话,上了发条一般往外冲,雨辰和孟飞在后面追他。
雨辰怕妹妹出事,哄她:“我刚发了工资,还没有来得及给妈,给你一千元,你得告诉我,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借钱去!”
雨辰觉得妹妹神智不清了。
梅春儿诧异母亲拿出一千元给自己的行为,她只能想到可能是哥哥告诉了家里郭良的情况,却无法想出为什么母亲会主动拿钱给自己,她紧盯着母亲,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也许母亲固然势利,亦不失其善。
美月面如衣镜。
“谢谢你,妈。”声音小得只有面对面的美月才能听到。
“你当心点自己的身体,学校也快开学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耽误学业。”美月知道女儿心中所想,加上一句:“郭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心疼你。”
郭良的命是保住了,却如美月所料,面目全非,不成人样。他能开口说的第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就是:“梅春儿,你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悲伤中夹杂着一丝庆幸的梅春儿,反应过来郭良话中的含义,蹲下身使脸靠近郭良,送给他一个桃花带雨的笑容:“可是我想天天都能见到你。”
郭良缠着纱布的手费力地抬起一点点,“你是个傻丫头,一直都是。”
梅春儿把脸轻贴在他的手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想不傻都做不到。”
只有她能看出郭良脸上的表情是笑。店主家真的拿不出钱来,孟飞在电视台做了两分钟的新闻节目,将新闻点打在特困研究生为了给妹妹挣出学费打工,不幸被大火烧成重伤。社会上好心人捐了钱,再加上学校师生捐的、孟飞个人的,一共是九万八,算是救了郭良一命。梅春儿上学已经一个多月了,她的心思不在学校,好在大学最后一个学期课少,主要是准备毕业论文,她有时间照顾郭良。
梅春儿如祥林嫂一般逢人倾诉:“我的男朋友郭良真不幸,他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自己的生活都很艰难,还打工给要考大学的妹妹准备出学费。本来他就要毕业了,眼看着好日子就到了,可谁知,他却在打工时被一场大火烧成了重伤。你有多少钱借给我好吗多少都行,十元二十元也行啊!等我下半年参加工作后,一定还你。”
梅家方面的亲戚远在黑龙江,张家方面的早已断绝来往,她无法借到亲戚的钱,而她的朋友都是伸手阶级,哪有多少闲钱借给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母亲哥哥的在内,才借到五千多,她一一记在本子上。
梅春儿从前为了帮助郭良,当过家庭教师,只不过第一次就受到男主人的非礼,吓得她再也不敢当家庭教师。她的英语不次于母语,每当郭良一人挣钱感到吃力时,她就到一家翻译社做计件翻译,钱全都悄悄地给了郭良。梅春儿现在只得又到翻译社拿活干,经理很赏识她的才干,知道她急于用钱,先给了报酬五百元。
郭良从来看望的人表情上知道自己形象上的不堪,没有人敢给他镜子照,他下不了床找镜子看,越是这样,他越是想知道自己的形象。等到他能坐起来时,他迫不及待地从脸盆的水里看见了自己鬼一样的脸,一声惨叫:“我还活着干什么”
刚巧梅春儿倒便壶回病房,她拉开试图想使儿子平静下来的郭母,一只手放在郭良的头上,说:“你只不过是从水里看到自己的现在,明天我给你拿小镜子,让你更清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