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家源。
朝阳还未露脸儿,早霞已半边。朝晖经过环若城郭的环雪峰上的晶莹幽蓝的冰塔林的重重折射、反射形成奇特的七彩光晕,如童话世界的七彩晶宫。
这是世外家源的奇观——天醉颜。
家树林的边缘一颗普通的家树,高挂一间普通的树屋。绿莹莹的六角形小窗台上,坐着一个瘦俏的小孩。穿着绿色叶衣,抬头好像望着天醉颜,如坐井观天的青蛙。一动不动,好像木化了似的。
“铃铃……”清风送爽,隐隐约约传来清越的铃铛声,木头动了,把视线投向家树林深处,清亮的眼睛更亮了,仿佛可以照明。
重重叠叠高低冥迷的家树把朝晖分割成无数条彩练。远处缓缓流淌着一条绿色玉带,朦胧淡雅。沿溪是一大片火铃花,白花骨朵,形如铃铛,间以白萼,摇曳着,如同雾气。花海间有一条凄迷小径。
“铃铃……”一团跳跃着的火红盈盈而来,下边是火铃花的白雾,上边是万绿丝绦的绿烟,每次都把小孩的目光紧紧攥住,但又让他感到逼视一眼都是奢侈。远远的,那散发奇异光彩的笑靥让人目眩。
世间怎会有如此粉雕玉琢的小仙女呢?
小仙女越来越近,终于消失在家树冠叶伞下。他的心不由空荡荡的,尽管知道等会儿小仙女将会出现在自己窗前。
“傻鱼儿,又木啦?”清脆如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仙女已站在窗前的家树冠叶伞上。小仙女看到那双清亮的眼睛低垂,有些失望,难道木羿真的是木头,自己不可爱吗?居然没有看自己一眼的兴趣?
视野中是一双粉嫩圆润的小脚,在雕花绿莹木鞋的映衬下,惊心动魄。只觉阵阵火铃花特有的幽香泌人心神。自己怎么可以正视玲呢?对方师承木族四大长老的源长老,是族长木风的五爱徒之一,监长木笑更有意让木玲做他儿子木野的妻子。而自己呢?傻鱼儿、木头、瘦弱的身子更不说学术练武……而且还是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瞎了的老姐。
“你说话呀!不说话动一下啊!不动一下也看我一下嘛。来,看看姐姐给你带来了什么?就抬头看看嘛?”木玲语气从威逼到利诱。不只从何处取出一串紫晶葡萄,得意得在木羿眼前轻晃。
羿乖乖的接过,虽然始终没有抬头,但玲还是嫣然一笑,用纤手轻抚羿的小脑袋,然后掐掐羿的脸蛋儿,这些动作已很熟稔。羿总觉得这些动作怎么那么像自己对小金的?(小金何许人也?猴子)
羿就是抗拒不了那甜蜜蜜又酸溜溜的感觉。
“死鬼,你在干什么?我怎么听到说话声?”门外响起老姐略带磁性尾音而显得魔魅的声音。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唔唔”应着,摇手示意玲快走,自己紧张的从窗台下来回到书房。
玲笑吟吟的,突然凑到羿的耳边轻声说:“火铃花开,水车。”想象那香润欲滴的小嘴就与自己的耳朵一线之隔,湿热的气息贯耳而入,羿木化了!内心一股激流如电激荡,心突然很痛,自己不是兴奋吗?然后清亮的眼睛溢出一滴眼泪。
回过神时,玲已不在,余香仿佛在心里。
“怎么又股香气?”老姐已经来到身前,拐杖“砰”与地板亲密接触,鼻翼嗅动几下道,“难得是火铃花要开放了吗?”
“你怎么发抖?还不扶我去梳头?”老姐厉声道。
羿条件反射挺直身子,然后“哒哒"小跑过去,小心搀扶住老姐。老姐相貌平平,是个瞎子,但一头垂腰青丝足以羡煞无数少女。此刻却披头散发,配上寒脸,羿越发小心翼翼。
梳头——是羿每天必修。
这是羿的书房兼卧室,或是囚笼。一床一桌一椅,都是绿莹的家木所制。六角体的树屋,均镂空成书架,分门别类的陈列着大部头,天文地理、古贤昔圣、古今中外、权术神机,概莫能述。很难想象这竟是一个小孩的书房。体魄的虚弱让他没有身体的自由,但在书海里畅游让他精神自由自在。
书里的世界就是一个精神的世界!
书桌前的墙壁嵌着一面铜镜,羿扶老姐坐在镜前,自己则站其后,垫着半尺高的木垫(不够高),羿从抽屉里取出大小不一的木梳、发簪与发夹,深呼吸后开始必修课。
也许是因为羿的虚弱身子,能做到事太少,所以一旦有一件他能做的,就比常人来得专注,譬如梳头。
正所谓熟能生巧,从小开始,梳了三四年,梳头几乎成了羿的本能。很难想象一个小孩能如此灵活的使用各种梳头用具,仿佛那是手的延伸,而且速度快得出奇,没有一点的沉滞,可以说行云流水,让人眼花缭乱。
树屋中一片静谧,只听梳理头发的微响。
但这都只是羿的习惯动作,他的精神与手里的动作是分离的!羿现在脑海里正在模拟刚才玲出现时的情景:
重重叠叠高低冥迷的家树把朝晖分割成无数条彩练……“铃铃……”一团跳跃着的火红盈盈而来,下边是火铃花的白雾,上边是万绿丝绦的绿烟……远远的,那散发奇异光彩的笑靥让人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