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让我去找大哥,放──开──我,大──哥──!」一声声凄厉的呼喊催人肝胆,城头上的大唐官兵无不闻声落泪,低头不语。
方梦菁快步走上城楼,只看到雷野长和连锋合力抱住拚命挣扎的彭无惧,居然异常吃力。
方梦菁转头四面搜索片刻,心中大惊,急道∶「彭大哥呢?」
红思雪满脸泪痕地来到她的面前,低声道∶「对不起,菁姐,我们拼尽全力,怎麽也拦不住大哥。他翻身跳下城墙,踩著敌人刚刚搭上城楼的云梯冲下城,然後推倒云梯,寻了匹无主的战马,朝著突厥大营奔去了。」
「为什麽不点他的穴道?」方梦菁急得一跺脚,问道。
「大哥和四弟情绪极不稳定,若是贸然点穴,恐会气血攻心,立时要了他们的性命。」红思雪悲声道∶「如今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让大哥能够安然返回。」
天空上一道枝桠蔓延的耀目闪电一闪而过,将恒州四野照得一片雪白,紧接著一切又重新陷入了深沉的灰黑色之中。
这一日的清晨,暗如黄昏。
冰冷的雨水宛如森寒的钢鞭不停抽打在曼陀的脸上,面前的景色在倾盆大雨的笼罩下不断地扭曲浮动,变化出千奇百怪的形状,迎面而来的人人物物紊乱而无序地在眼前晃动著。背後雄浑的呐喊声彷佛催命的符咒,自始至终仍然紧紧地吊著他不放,儿郎们涉死前的惨嚎声在他的耳边尖锐地响起。
「曼陀,哪里走!」那名一马当先的唐人武将已经将第九名千夫长的尸体挑於马下。
四面八方冲过来掩护曼陀的兵马不断被这支从天而降的神兵天将撞成一片狼藉,突厥人的尸体在自己的大营里堆积如山。
「保护三王子!」铁镰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在曼陀的耳畔洪钟般响起。
看著铁镰那狰狞的表情,曼陀忽然升起一阵不真实的感觉,彷佛自己正沉浸在最深沉的噩梦之中。他意识恍惚地在马上摇晃了几下,好几次都差一点摔落马下。
这时候,两名身披彩羽的突厥铁骑万夫长带领数千骑兵从侧翼赶来,铁镰猛的一转马头,用手扯住曼陀的缰绳,大声喝道∶「三王子,让火焰教众掩护你快走,我和两位将军挡住敌兵。」
曼陀从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自己戎马一生,从来没有过这麽虚弱的感觉,他高声道∶「你要保重。」
铁镰没有答话,高声呼喝著率领著两名万夫长和数千铁骑迎头冲向披荆斩棘奋勇杀至的河北冲阵。
汉胡双方的骑兵一瞬间撞在一起,曼陀看到铁镰身畔的两名万夫长只抵抗了三五回合就被乱军冲下马来,只剩下铁镰孤零零地奋力整肃兵马,死死挡在河北骑兵的面前。
双方铁骑互相冲杀,时聚时散,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准备仓促的突厥骑兵,没有弓箭相助,在河北冲阵的枪雨刀阵之中不住倒下马来,而勇悍的突厥战士也在临死之前,给河北人马造成了极大死伤。战事出现了胶著状态,唐人兵马不能前进一步,而胡人铁骑也不能将他们逼退一步。
滔天的喊杀声从背後传来,东突厥勇将罗朴罕和达虎的战旗已经清晰可见,数万突厥大军衔尾杀来,将河北铁骑团团围住。
一声炸雷在众人头顶再次响起,一阵更加狂猛的雨水兜头罩来,将面前的景物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此时曼陀的心情已经和刚才有天壤之别,他知道面前的儿郎们已经牢牢控制住了战局,那些突如其来的河北将士在铁镰兄弟、战氏兄弟、罗朴罕和达虎六员悍将率领的大军围困之下,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一丝狞恶的笑意重新浮现在曼陀的脸上,他已经开始设想如何将这些白衣猛士的头颅统统割下来,高悬於营门之上,大大羞辱一番恒州的守军。然後,重现神威的自己将会重整军队,攻占恒州城,屠尽全城军民,和自己的联军会师长安,最後┅┅
正当他沉浸在一片不著边际的幻想中的时候,他看到一彪百馀人的白衣战士从密密麻麻的突厥大军重围中破阵而出,领头的白衣悍将高举著浸透鲜血的长枪,高声喝道∶「曼陀,哪里走!」
在这彪兵马的身後是焦急地催驾坐骑的铁镰兄弟、罗朴罕和达虎,战洪兄弟远远地坠在了後面,在马上东倒西歪,彷佛受了重伤。
「三王子,快走!」这几名将领不约而同地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