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无望来到龙家庄方圆二十里附近,已经开始看到东一群,西一群的年帮子弟。他用力吐了一口气,摸了摸刚刚在铁匠铺买来的一把劣质的单刀,就要大喝一声冲了进去。他本来想得极是简单,只要手舞单刀见人杀人,见鬼杀鬼,一路杀到年帮总坛,救出红天侠,和红思雪汇合,然后一同杀出去就是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多番出生入死,早就将这种枪林箭雨的场面视如无人之境。但是,一阵轻轻的啜泣声,阻止了他大杀四方的决心。
一个年纪轻轻,不到十八岁的年帮少年颤抖地握着一柄已经生了锈的鬼头刀,一边拼命在一块磨刀石用力磨着刀,一边轻声地哭着。旁边的另一个三十来岁的年帮大汉用力地叹着气,粗声道:“小松,别哭了,你这么哭个不停,大叔我听着心烦。”小松哽咽着说:“宋叔,我好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娘了。我好想我爹爹。”宋叔一拍大腿,怒道:“真没出息,胆小如鼠,怎么做年帮子弟。”小松道:“宋叔,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和大唐军开战?听人说大唐军马都是天兵神将,我怕打不过他们。”宋叔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打不过也要打,我们代代受过年帮大恩,难道现在年帮有事,我们不管吗?”小松哭道:“村里人都骂我们,说我们是萧冼的走狗,是助纣为虐。”宋叔怒哼一声:“他们懂什么,别理他们。”小松又问:“唐兵如果打赢了萧冼,年帮真的会完了?”宋叔挠了挠头,想了良久,道:“应该是了,既然坛主这么说,那又有什么错。”
彭无望听完这番对话,黯然退回了庄外的一片树林之中。“他们并不是坏人,只是被人利用了,我彭无望挺刀而入,恐怕错杀了不少好人,虽说是为了大义所在,但所犯下的杀孽,和那些巨奸大恶,又有何分别。”彭无望难过地想着。
他心乱如麻地在龙家庄外四处乱转,忽然他撞见了一个头缠白纱的妇人。“恩公,恩公!”那个妇人看到他立刻惊喜地叫了出来。
彭无望心中一惊,看了看这个妇人一眼,问道:“这位大婶,你认识我?”这位妇人道:“当然啦,你是我们十数个渔村渔户的大恩人么。我见过你,我家里那口子就是赵老大,你见过的。”彭无望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赵大婶,无望有礼了。”他回头看了看龙家庄的方向,问道:“赵大婶,你这是往龙家庄走吧?那里近日将有大事发生,你还是别去了。”“嗨,”赵大婶道,“恩公有所不知了,我家那个崽子什么不好学,去学人家入帮会,被他舅舅带去了龙家庄。听人说是要和大唐军开战。我们家里就这么个独苗苗,都靠他来继后香灯,我今天拼了命也要把他拉回去。他爹已经回村去联络所有人,只要有孩子在龙家庄的,都要去龙家庄,把他们拉回来。”彭无望心中一动,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到?”赵大婶说:“嗨,我也不知道,我等不及了,所以一个人来了。”接着,她转念又说:“恩公,你可别生气,我那口子本来要找人去给你修建往生祠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这事儿只好耽搁一下。”
彭无望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让他不要忙活这事儿了么。算了,别谈这个,这样,大婶,我也是要去龙家庄,不如咱们一起去。”赵大婶大喜,道:“太好了,恩公,我本来是拼了命的,现在有这么有本事的人跟着,我安心多了。咱们这就走吧,我怕我家那崽已经和人打上了。哎,他本来身子就弱,但是太好强,天天想着什么闯荡江湖,真让人担心。”
一路上,赵大婶不停地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渔村子弟如何加入的年帮,年帮中有多少渔村子弟。彭无望仔细地听着,大概了解了情况。原来,年帮江南总坛世代居于龙家庄,这些年来招收了超过三千多渔村的子弟,他们经过一定的训练,被编入了春坛,负责来往的船运,漕运。他们在年帮中地位低微,不被重视,但是什么危险的活计都要让他们负责。彭无望用心地听着,心中也依稀有了些计较。
这时,两个人已经到了龙家庄的后庄门外。后庄的院落足有数百,是龙千鳞特意设计来驻扎年帮基层子弟的,足能容兵十万。附近绵联的村落又可以容纳十万有余,龙千鳞世代的粮仓也在附近,藏粮丰富,尽够五十万人吃月余。而宗浩古,龙千鳞的亲信子弟则在这些年帮子弟护卫之中的内院居住,他们私设的刑堂和议事厅也在内院之中。
后庄门外守候的年帮子弟一眼就认出了赵大婶,不耐烦地说:“又是你,赵大婶,你回去吧,你儿子在这里好得很,你不必担心。”赵大婶大怒,冲过去拉着他的衣袖,又哭又喊:“你这个万麻子,你不得好死,我儿子是不是已经死了。你还骗我,你叫他出来,我要他回家。”
万麻子又气又窘,用力甩开赵大婶,亮出长刀,大骂道:“你个死疯婆子,别在这里撒泼,快点滚回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赵大婶一点都不怕,抓着他的手,道:“你杀了我呀!杀了我呀!为什么不让我见儿子,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万麻子无奈下不得不拿起长刀比划了一下,突然之间,一道微光闪过,长刀断成了七八节,散落一地。
“见了鬼了!”守门的几个年帮子弟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到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