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府的时候,姜重威已经将府库新发送来的明光盔甲穿在身上,静静地坐在刺史府中的檀木椅上,手里捧着那本他从河北旧地带来,一直秘密收藏在身边的骑兵要义。
姜忘知道,那就是河北枭雄窦建德亲笔所书的兵法。他从来没有看到义父当着自己的面看这本兵书,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油然生起,难道义父真的准备叛唐?
“忘儿,昨日你龙叔叔前来说服我叛唐投奔东突厥。我不应允,还将他击毙。他临死之前,说有内应已经向皇帝告密,言我姜重威意图叛唐投敌。”
姜重威的脸色平静地娓娓道来,全然没看到姜忘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李世民一直有意杀我,却苦无借口,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但是我岂能如他所愿,我已经决定先发制人,叛唐自立。”
“忘儿,你本不是河北子弟,这些年来,你我二人虽然甚是相得,但毕竟不是亲生父子,如今你爹爹我要和李世民讨回几笔血债,你无谓夹在其中。”说到这里,姜重威终于忍不住依依不舍地看了姜忘一眼。
但是,他立刻将头重新埋入兵书之中,低声道:“你走吧!和那些青州的镖师们一起回家吧!”
“义父,在姜忘的记忆之中,从没有爹娘,也没有家乡,只有义父一人而已。义父当年耗尽心力地救回我的性命,又加意栽培于我,让我平步青云,成了今天人见人羡的当朝武状元,对我的恩情天高地厚。如今既然义父决定为窦公、刘帅诸位英杰讨还血债,姜志愿意誓死追随。”姜忘俯身跪倒在地,慷慨激昂地大声道。
“痴儿,我其实哪里有本事替窦公、刘帅等人复仇,只是在恒州重新打起河北军的战旗,同前来围剿的唐兵拼个你死我活,大家同归于尽而已。你若跟了我,便别想再有活路。”姜重威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怆之色。
“大丈夫马革裹尸,乃是平生快事。战死沙场,正是姜忘最好的归宿,还请义父成全。”姜忘洪声道。
“混帐!”姜重威猛的放下兵书,轰地站起身,怒道:“以你的武功兵法,不出数年便可以成为大唐数一数二的名将,到那时候纵横沙场,还怕没有你得偿所愿的时候?何苦早早在这里断送了你的大好前程。”
“义父,我听人说,便是塞上的野狼,老狼若落入陷阱,小狼仍会守在一旁,和猎人拼命。我又听说,中原有一种灵猿,如果族中的长辈死于路旁,同族的幼猿便会守在尸体旁边哀号三日,便是猎人来抓,也绝不逃跑。姜忘虽不才,却也不屑做禽兽不如之事。”姜忘双目含泪,斩钉截铁地说。
“你跟了我,实在浪费了。”姜重威双目红肿地走上前来,双手发颤地将姜忘从地上扶起来,“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赶你。今日晨训之后,你将所有新兵带回新兵营盘,不些让他们再进城驻扎。将府库内所有银两起出,向城外栗末人买粮草和马匹,如果钱不够就生抢过来,只将牛羊留给他们好了,我们这里没有足够的饲料。”
“好的,义父,在我将所有的新兵安置好之后,立刻就开始办这件事,不过需要事先做些功夫,不让那些新兵看出什么不妥。我会安排妥当的。”姜忘沉声说。
“好,你办事,我很放心。你去吧。”姜重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轻轻拍了拍义子的肩膀。
一阵阵响亮的操练声,将沉睡的恒州城从梦境中唤醒。城内驻扎的三干老兵和四千新兵又开始了艰苦的训练。
被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吵得无法继续入睡的彭无望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水井边,准备舀水洗脸。
这个时候,红思雪端着铜盆,从卧室中走出来,看到他,不禁微微一笑,轻声问道:“大哥,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彭无望用力活动活动了筋骨,笑道:“前日和那畜牲拼得着实辛苦,今天才回过劲儿来。郑兄和雷兄怎么样了?”
红思雪将吊桶从井中提出来,用木瓢舀了几勺水到盆中,打开头上的长发,就着盆中的清水轻轻梳洗。
她笑着说:“郑兄还好,只是涂些药膏化祛瘀肿。雷先生便有些麻烦,他断了肋骨,需要打上木板,慢慢休养。不过他们二人的身子骨硬朗的很,没有大碍,最多后天就可以启程了。贾姑娘正在给他们医治。”
“那就好!”彭无望伸了一个懒腰,不由自主地朝着杀声震天的乐城较场望去。
“大哥,令兄说不定正在那里操练,去看看也好。”红思雪将清亮照人的长发往头上随意地一盘,柔声道。
“义妹真知我心意,不如一起去吧!”彭无望心怀大畅,笑道。
“不了,我要和镖师们商量一下启程的时日,你先去吧!”红思雪微笑着说。彭无望脸色一红,道:“对不起,义妹,这些日子我都帮不上什么忙,只看你忙来忙去。”
红思雪洒脱地一笑,道:“我早已经惯了打理帮务,如果没事做,才叫无聊,不妨事的。大哥,你快去吧!”
彭无望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转头朝着尘土飞扬的演武场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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