侑萱穿着绿色的纱质舞衣,身上披件米色小外套,她垂着美丽的肩颈,坐在诊疗室里,要不是十根扭绞成麻花的手指头,没有人会知道,她其实有多么紧张。
她不明白自己怎会出现这样严重的失误,她摔倒了,在舞台上面,在一个纵身飞跃间。
她听见观众的惊呼声四起,更可怕的是,她在摔倒之后,居然无法立刻爬起来,就这样,她让从后台冲上来的男舞伴将自己抱下去。
舞蹈继续着,代替她上场是的很想取代自己的艾美。
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舞台上接受鲜花和掌声,可是……侑萱看着医生沉思的眼神,那张严肃的脸上,有着她解答不出的问题。
突然,一个可怕念头从她脑袋滑过,带起一阵心惊,小小的疙瘩从脚底缓缓攀上,丝丝寒意从肌肤侵入,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触手,密密地滋生蔓延着,将她的心缠绕得不见天日,只剩下一片空洞。
“方小姐,我想安排你住院做检查。”医生在看过病历之后,终于开口说话,平板的语调,说出让人无法喜悦的讯息。
“恐怕不行,我最近还有几场表演,所以……”
“我想你没听清楚,我说的是住院检查,所期之内,你有任何表演或节目都需要暂停。”
“有这么严重?”她在发冷,那些冰冷的触手抚上她光裸滑嫩的臂膀,让她忍不住颤抖。
“小心一点比较好,如果有问题的话,早发现早治疗,成功机率会比较高。”
“早发现早治疗?医生,请问你怀疑我生什么病,是……骨癌?”一个随口猜测的答案,让医生怔住,侑萱看见他的迟疑,心沉入无底深渊。
“总之,我会安排你做检查,等一下你去住院组登记资料,一有病房就会通知你。”
侑萱没去登记,两手抓了一叠资料,傻傻地走出诊疗室,她后悔了,不该赶师丈回去的,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这算什么?报应吗?她被老天爷报应了,因为她的心太坏,她没有手足亲情、她连妹妹的男人都抢得下手,老天看不下去,要收她回去?
好啊,如果真有报应这种事,就该公平一点不是?为什么抢人丈夫的没事,为什么他们可以快乐幸福,合家平安过上一辈子,而她却要被报应?不公平!
可是,再不公平……她还是被报应了啊,再没道理,她都要死了啊……
她快要死了……快要死了……死亡是怎么回事?
在心跳停止后,红润的脸庞会转变成蜡黄色,任再美再可爱,都会像蜡像般推动生命力,身体一点一点失去温度,凄的气息弥漫整个空间,那是种吓人的死寂……
她要死了,就要死了……任她再嚣张也嚣张不了,人世因果,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她的时候到了,所以遭报。
不,不对,医生只是说要检查,没说她是骨癌,没说她快要死去,她可能是……是肌踺炎,对,慢性肌踺炎,如果不医好的话,她将要失去舞台生命,所以医生特别谨慎小心,没错,只是肌踺炎,才不是会杀人的疾病。
可是……妈妈不也是从摔跤开始?第一次摔倒,她还笑着说:“糟糕,妈妈比侑萱还要小BABY了。”
不对,不会,她老是摔啊,从练舞之后,她的双腿从来没有一天完整过,摔跤是家常便饭,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急急否认,侑萱快步走在人行道上,硬硬的舞鞋在砖道上磨出刺耳的声响,她握紧双拳想向上天抗议,却无预警地,天落大雨。
哗啦哗啦一阵突袭,浇得她全身湿透。
是示威?她不怕!不怕天地、不怕鬼神,她连死都不要害怕。知道吗?他越凶、老天会越怕你,她没有家人可帮,所以不能妥协示弱。
她越走越快,穿过红绿灯、穿过长长的骑廊,身着舞衣的美女,即使湿透,仍然引人注目。
她不在乎,豁出去了,她告诉自己别害怕!她不再是六岁小孩,面对死亡、不是全然无知……不怕,她不怕!
反反覆覆的,她一面否认着自己的恐惧,却一面胆颤害怕,她愤愤不平,想大声抗议,可是,她连抗议对象都找不到……
忽然,她看见路边投币式公共电话,仿佛在黑夜里见到一丝光芒。
她把包包里面的东西翻倒出来,一个铜板,两个铜板,她把它们全塞进公共电话里,颤抖的指节在眼前晃动,她鼓吹着自己要勇敢。
“喂,我是周厉平。”厉平的声音传来,唤醒恍惚中的侑萱。
“我、我是侑、侑萱……”她连声音都在发抖。
“侑萱,今天的表演顺利吗?对不起,实在太忙,等忙过这阵,我找时间再带你出去玩。”厉平的声音一贯温柔。
“厉平,我可以,可以喜欢你,对、对不对?”她没头没脑的话,让厉平无从接口。
“侑萱,发生什么事?你在结巴。”她的口气不对、语调不对,整体都不对。
“爱情、爱情无罪,你、你说过,爸爸和林、林静雰没错,我不能……不能把悲、悲剧算在他们头上……”她颤抖地说着,“不管,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没关系对不对……就算做、做错,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