瞏元十年,政治清明,朝廷无贪官腐吏、朋党相争。年年科考为朝廷遴选出有用人材,百姓安居乐业,一年所得已是五年前的两倍。
琅琅书声自学堂里传了出来,童稚的嗓音清脆响亮,学堂外,绘夏勾住丈夫的手臂,拉长脖子,引颈而望。
他们的大儿子四岁了,刚进学堂认字念书,她不愿意在家里请西席,于是说:“孩子除了学知识,还得学人际关系,否则像他老爸,硬邦邦的,在朝为官得罪多少人呐。”
老婆说了算。
这是宇文家的家规,在外头,呼风唤雨的宇文骥下了朝,卸下朝服回到家里,一切老婆说了算。
老婆说:“我只生儿子,一年生一个,生到走不动为止。”
所以宇文学、宇文识、宇文渊、宇文博一个个陆续出生。
他问:“为什么不生女儿?”
她说:“女人注定还要再被欺压千年,要到裁冬那个年代、女人人权才会冒出头,这个时候生女儿太亏了。”
他说:“如果我们家女人为大呢?”
她白了他一眼,回答,“她不用出嫁吗?不必出门接受异样眼光吗?”
他想也不想说:“出门装一装,像她娘那样、没人会说话,至于出嫁……我给她买老公,咱们一个一个慢慢挑,挑到满意为止。”
这次她不想争了,只冷冷回一句,“我不生女儿。”
然后就不生女儿,只生儿子,因为宇文家家规——老婆说了算。
不过,那么多的儿子让她很开心,因为她明白,他的命盘正在改变,无后的他成了多子石榴,她要给他很多儿子,要他的儿子个个飞黄腾达,要他福泽绵延。
“回家吧。”宇文家带着老婆离开学堂门口,眼底有着无法隐藏的宠溺。
在清醒之前,他对自己发誓,如果有机会重生,他要把欠她的爱还清,然后给她更多、更多、更多的爱情,让她欠下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喂,我去看过采鹭姐姐喽。”她想起什么似地,推了推老公的脖子。
查出那条八宝珠链是采鹭的杰作后,他震怒,命令下又要砍人,绘夏阻止了,她说,再也不可以有任何一条人命伤于他的手中,于是他们在城郊另购一处府第,让采鹭住过去,更名改姓,要她放掉过去,重新过日子。
期间,绘夏经常去探望她,对她说着女人的私密话,刚开始她以为绘夏落井下石、看她的笑话,但逐渐地,她的温暖渗进她心底,前年,她顶着相爷妹妹的身份嫁给一个殷实商人,开始过起认真日子。
“她还好吗?”
五年,他没再看采鹭一眼,他承认自己小心眼,没有办法像绘夏那样宽怀大量。
“嗯,她过得很好,只是有满肚子抱歉想对你说,可你又不去见见她。要不我陪你,去见她一面?”
“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忘记我们家老婆说了算。”
勾勾他的小指头,她最爱这个小动作了,人家说十指连心,那么她的小指头连上他的,他的心就会明白,她爱他,不断。
他挑挑眉,没回话。不过,通常这个时候,代表她的要求已经被核准。
“阿骥,再说说那串话,好不好?”
他很清楚她要听的是哪些,那些话曾经是谎言,但日子一天天沉淀,它们在他和她的生命里,成了生生世世不改变的至理名言。
“我宇文骥迎娶孟绘夏为妻,誓言疼她爱她惜她一生一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绘夏笑了,因为他的话而满足。这句话,她每天都得听上三五遍,她要把它们深深刻在心间,岁月流逝亦磨蚀不去。“记不记得我说的话?”
“哪一句?”
“过奈何桥时,孟婆会递给你一碗孟婆汤,你千万别吃完,要留点残存记忆到来世,再找到我。”
他笑了,因为她的叮咛里已经标注了,她要他的下一辈子。
“不能请你那些好姐妹帮我们动动手脚?”
一个穿着牛仔裤、长靴的女孩猛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圆膛了双眼,气鼓鼓地说:“你想得美咧!”
“裁冬,你来了。”宇文骥望向裁冬。
她们这些姐妹还是放不下绘夏,三不五时轮流开小差,溜下凡尘来看她。
剪春最冷。三句两句重点话又交代完就走人,描秋唠叨,一件事要重复念过好几次才肯结束,而裁冬最火爆,每次看着他的眼睛都在冒火,里面明白写着——这个抢走绘夏的十恶不赦家伙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见天日。
很可惜,绘夏偷偷跟他说,他的善举太多,地狱已经决定不收他,所以他从没被她的目光吓到。
裁冬没理会绘夏,直接把脸转到他的方向说:“你不要以为拐了我们家绘夏,会有好吃穿。”他耸耸肩,把她的恐吓当笑话。
“别说这个,快讲讲,那个接替我工作的女孩做得怎样?”
“别提了,迷迷糊糊,她做一件,我们得替她收拾一件,等你归队,我们一定要把那个无能家伙踢走。”说着,她用手臂拍拍宇文骥的胸口。
“记住,不要活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