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聂隐娘的手指就要触到谢小娥的一刹那，王仙客一直低垂的头突然抬了起来，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狂乱之气，第一次显得如此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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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隐娘被他目光一触，忍不住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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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聂隐娘，脸上有些惭愧，也有些感激，终于艰难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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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了，他不愿意看着小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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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地望着她，浴血的双眼中尽是祈求之意。聂隐娘实在不忍看下去，只得点了点头。他破碎的肌肉牵动，浮出一个笑容来，然后无力地垂下头，将目光指向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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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隐娘迟疑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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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娥正缓缓地抬起手臂，用匕首刺穿他右侧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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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隐娘闭上双眼，咬着牙一针推了下去，银针从后背直没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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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针萃炼了剧毒，手法极稳也极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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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仙客心脏重重一震，就永远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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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的折磨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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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中第一守财奴，王仙客，终于在这满船金玉的陪葬中死去，他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刺客，但却一生都在想做一个好哥哥。一生都在寻找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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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隐娘的眼泪都快忍不住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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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娥终于察觉出异样，惊讶地抬起头来。眼前却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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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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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娥完全怔住，她拼命摇着他的身体，血花飞溅，濡湿了她的脸，然而最终也不过证实了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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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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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会夺走她的身体，再也不会成为她深夜的梦魇。却再也不会四方寻找她，抱着她哭泣，叫她小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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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娥沾满鲜血的手渐渐冰冷，心中突然感到一阵空寂。王仙客，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也是最后的仇人，终于死去，她的仇恨，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依托，化归尘土，但她的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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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一爱的人，是否也已在刚才那一刻死去？还是她永远都生活在仇恨中，从来没有爱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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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本不曾存在过，仇恨又已死去，那她活在世上，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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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顺着她的指间滴落，越来越慢，终将凝结。而她，还紧紧握着那团破碎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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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曾是他们共同拥有的东西，如今却被永远地抛弃在了两人的身体之外，发着浓浓的血腥之气。它们，很快就会腐败，就会化为烂泥，毫无用处。那她抢夺来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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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哥哥，她唯一的亲人，那个寻找了她一辈子，那个刚刚还在深深拥抱她，呼唤她名字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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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刚才她没有刺出那一剑，是否他们现在还在紧紧相拥，互述衷肠？是否他们从此就会彼此依靠，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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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夜夜的寂寞，终于有了生死依偎的伙伴；无穷无尽的寒冷，终于有了彼此依偎的温度，这岂非是她一直企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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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刚才，她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