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邪真并没有走。
他在等追命回来。
他了解石断眉的武功,他跟石老幺换过一招,所以他越发肯定,追命一定会回来的。
顾佛影对追命似乎也一样有信心。
“游公子一向敬重孟太守的才智和为人,他也有能力使朝廷让孟太守充军改为洛阳出家,其实是暗里转入助小碧湖游家;没想到,游公子的惜重,反而变成害了他。”顾佛影叹息道,“宦党生怕孟太守他日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所以更要痛下灭门毒手。”
“所以帮一个人应该要很小心,”方邪真道,“有时候帮一个人,可能反而是害了他。”
“我以前帮过欧阳七发,”顾佛影颇有感触:“可是他现在最恨的就是我。”
“一个人成功之后,很不喜欢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或令他想起过去,或分保蝴的功绩;”方邪真淡淡地道:“历代君王,一得天下,大诛功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在所多有。看来你和七发大师积怨也不算浅。”
顾佛影道:“说来惭愧,我们师兄弟三人,同出师门,但却各有宿怨。”
方邪真地似乎不想知道得太多,反问:“这位既不是孟随园,却到底是谁?”
顾佛影笑道:“他?他说跟方少侠是素识。”
“素识?”方邪真倒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你不认得我了吗?”那人带着恨意地道,“是不是因为我粘了胡子,束起了长发?还是因为那一剑,是你砍我,而不是我砍你?”
方邪真瞳孔忽然收缩。
他想起一场厮杀。
那场厮杀里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候,他就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我们都知道,易容术是骗不了相熟的人与行家的;但对不相熟的人和外行,至少还可以一时管用。”
方邪真回过头来,就看见追命背着已经断了气的断眉石,脸上带着苦笑、眼里透露着热诚,正把话说下去:
“他就是那个披发人;”追命说,“那个在洛阳道上茶铺中,因要暗杀池日暮而被你斩了一剑犹未死的披发人。”
方邪真讶异。
但没有太大的震惊。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名捕追命,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有他的深意、有他的理由、和有他的目的和原则的。
他只说:“他当然不是姓披。”
追命笑道:“他的名字当然也不叫做发人。”
那人解开了头发,头发又披散了下来,他扪去了假须,拧断了腰带,宽袍松软,就跟当日在洛阳道上厮拼的披发人,全无两样了;那人道:“我姓林,名醉,字远笑,号七情居士,人称一择散人。”
“太多名字,不是好事,”方邪真道,“我到底要叫你那一个名字?”
“其实,在往昔,人人都称他为林三公子,林远笑。”追命向方邪真道:“也许,你迁来洛阳,时间不长,对洛阳武林旧事所知不详,但像顾兄,就清楚得很。”
顾佛影脸上神色,十分震动。
“原来是林三公子!”顾佛影强笑道,“有失远迎,尚祈恕罪。”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邪真感觉到追命带这个人来,是有些话想告诉他,所以他直接的问。
“十六年前,洛阳没有‘四公子’,只有‘三大府’,即是林、回、葛三家。”追命道,“回府当然就是现在变成了‘老公子’的回百应,葛家则是‘不眠山人’葛寒灯。”
“林府呢?”方邪真问。
“林凤公。”
“啊,大涯一路闻风萧,江湖不可无此公——林凤公?!”
“正是他。本来他才是洛阳世家中最有实力的人。可是,后来,林氏家族所建立的‘不愁门’,权力和财富,全给人瓜分了。”
“你是指游家和池家?”
“林凤公不该信错了两个人,一个是池散木,一个是游卧农。”追命悠悠地道,“他们两个,都是林凤公一手栽培和发掘的,游卧农还当了林府大总管,池散木是林凤公的义弟,结果,他们联合起来,在上沟通,在下纠党,叛了林凤公,还赶尽杀绝,杀了林凤公全家,灭了‘不愁门。”
“全家?满门!”
“林凤公有三子一女,大儿子早死,二子和林氏夫妇全丧命了,只有林三公子和年幼的妹妹,侥幸逃出生天;”追命叹道:“之后,游、他二家,瓜分林家天下,不过,他们两人彼此之间,又发生争权夺利,故各据小碧湖与兰亭,两雄相峙,形成了洛阳四大家族的漫长斗争。”
“池家与游家篡夺了林家‘不愁门’的一切,林家的人一定恨死这两家的人了;”方邪真道,“可是,这都是他们上一代的事,现在,理事的人都是两家的后代,林公子如果还亟亟于复仇,是否有此必要呢?冤冤相报,何时方了?”
“如果是你的家人被杀了,你会不会全不思报仇?看不起别人报仇雪恨。劝人何苦血债血偿的人,请问问自己良心,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