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说!真是愧煞属下了……”
池日暮扶他起来,笑说:“先生可以道破玄机了罢?”
刘是之正色道:“我再问一次:公子真非要得方邪真之助不可?”
池日暮道:“此人不可为他人所得,自然非争取不可!”
刘是之肃然道:“不惜代价!”
池日暮道:“为求壮士,岂惜代价!”
刘是之推门探首,看了看四周,然后掩上了门,凑近池日暮耳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道:“杀了方邪真全家!”
池日暮着实吓了一大跳。
刘是之阴沉着脸,道:“只有这个办法。”
池日暮失声道:“为甚么?”
刘是之道:“当日,我们曾藉故杀龚定庵,逼走井如府,也用过比这更绝的手法,这是没法子的事,只是权宜之计,像方邪真这种人,不迫他是不出山的。”
池日暮一时难以取决,彷惶地道“非此不可?”
刘是之森然道:“非如此不可!”
池日暮心乱如麻:“可是……这事叫谁去做是好?”
“小白绝对服从你,而且机警,如由他下手,跟他脱不了关系,自然也不会等得说出来;’刘是之道,“不过,我们还得找一个人来认头。”
池日暮惚惚地道:“你是说……?”
刘是之眯着针眼:“这件事既是我们动手,就要弄一个对头,让方邪真非跟我们结合来找他算账不可!”
他日暮恍然道:“回百响?!”
刘是之阴鸷地道:“回百响也收了我们不少银子,这该是他回报响应的时候了。”
他忽然笑道:“你说刚才我开窗看到了甚么?”
池日暮心不在焉地问:“看到甚么?”
“天气不大好,浮云掩盖了月光;”刘是之悠然道:“风是很大的,但只要下不成雨,一个时辰后,就可以看到月色了。”
池日暮忽然觉得这话似乎有些跷蹊:“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刘是之推开窗子,深吸了一口气,似享受这口气的清鲜,负手回身道,“在月色下,看来一向都不动心、一切都不动容的方邪真,遇见大夫人,不知会不会动心?会不会动容?”
池日暮忽有警觉,瞥见刘是之的针眼,似看穿透了自己,心里一悚,道:“先生何作此语?”
刘是之笑了,笑得像一头修炼了三千年的狐狸:“公子心里明白。”然后他恭恭谨谨的向池日暮深深一揖,连脸上那一点浮滑之色都尽隐不见。
方邪真的身影,投入了长街的暗处。
楼头上,挑着两盏红灯笼。
惜惜站在向晚街口的楼上房前。
她背向房门,依在栏上,眼光遥遥的落在街上。
温暖的灯光镶在她身影的轮廊上,柔和得就像一位深情的仙女思恋凡尘。其实,千古以来,每位真情的少女,都曾这样凝盼过她们远去的情郎,有的,去了还会回来,有的,去了不再回来。
方邪真知道惜惜在楼头上凝注着他,希望他一个回身,一次回顾。
可是他不能回身。
不能回顾。
他怕自己一回身就会动怜。
甚至动情。
但在这时候,不管动情或动怜,都是剑客的大忌。
因为他知道,在这黑暗的街道上,已有算不清的劲敌在等他失神、分心!
他知道,一个人想要突破前面的困境,就不能回顾!
万万不能回顾。
风很大,吹得他衣袂猎猎飞舞,这一带是烟花常葫,这时分不可能冷清若此,但这幽寂想必是为了自己而设的罢?——方邪真笑着,借酒意踉跄着脚步,唱着一首悠远而哀伤的曲子,然后他卸下了包袱,解下了裹剑的蓝布,拢在袖子里,向黑暗的最黑暗处,清清楚楚地道:“姓回的,如果你不立刻回家去,那就滚出来罢!”
他这句话一话完,黑暗里一切黑的事物,都动了起来,不但动,而且还动得很快,动得很诡奇,动得很可怕:
他们都是人。
全身被黑色涂得漆暗的人!
方邪真马上发现他前、后、左、右都是敌人。
黑色的敌人。
这样一来,凡是黑,就是敌人。
敌人连兵器都是黑色的。
兵器虽是清一色的黑,但却有十六八种不同的兵器,甚至连在一般武林中颇为少见的流金挡、跨虎篮、旒云拨、拐子钩都在其中。
而且还有暗器。
连暗器都是黑色的。
这些“黑人”却似乎有一种识辨自己人的记号,所以,毒招杀着,只向方邪真身上招呼,但绝对不会误伤了自己人。
方邪真不能往地下钻。
就算他有土遁的本领,但地下依然埋伏着敌人。
敌人根本是要置他于死地。
方邪真只有往上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