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拚命是因为只有拚、才有命。
所以他们都冲向那把刀,就像冲向噩梦中。
虽然,这却是习炼天的美梦。
通常,一个人的美梦,很可能就是另一个人的恶梦。
这时侯,梆声便响起了。
杀手们停了下来,有的狠狠地盯着唐宝牛、张炭、习炼天、孟空空、彭尖。有的抱起地上同伴的尸首,不过,都不再冲前。
而是在撤退。
习炼天大喝一声:“逃不了!”挥刀而上,他身后的七位刀手,早已跃跃欲试,而今一涌而上。
彭尖忽向孟空空道:“我们有没有必要打这胡涂仗。”
如果说唐宝牛说话的声调,又快又响,就像一连串炸响的鞭炮,那么,他的语音,也像鞭炮用空罐于罩着,一声声燃着闷响的鞭炮。
孟空空叹了囗气,道:“那也没有办法,习少庄主已经出手了。”
彭尖印道:“你可以阻止的。”
“阻止习炼天的刀?”孟空空道:“那除非是用我的相见宝刀。”
彭尖沈吟一下,道:“如果动手,那就不宜留下活囗。”
孟空空心同意。
他也很想说这句话。
不过,这句话,最好还是由别人来说。
现在彭尖说了。
只要有人说了,他就方便做了。
不管这干人是何来头,总而言之,是习炼天先动的手,彭尖先下的决杀令。
就算万一他杀错了,追究起来,他也可以有所推诿。
此际他轻弹刀锋。
手指与刀锋震起仿似一种相见时喜悦的轻颤。
他要杀人了。
正在这时侯,杀手们已倒下六、七人,另有七、八人,已被逼到后门外。
酒馆的后廊,已全倒塌,斜风急雨,了进来。
除了斜雨急风之外,仿佛还入了另外一道事物。
一条灰影。
冷。
很冷。
非常的冷。
这是一种阴寒的冷。
唐宝牛张炭孟空空彭尖习炼天以及那些杀手们全是这种感觉,那是刺骨的寒意,令人战志结的冷冽。
那七名刀手,冲在习炼天的前面。
忽然,最前面的三人倒了下去。
那些黑衣杀手死的时候,宁死不肯作出痛苦的呼喊,但这三名刀手死的时候,是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死了。
胸囗一个血。
第一个似被剑刺的,来者一定是使剑的好手,因为一剑正中心窝,连血都不多流。
第二个像是被长矛穿的,胸上的血孔又深又凄厉。
第三个伤囗更奇特,像是被奇门兵器峨萆分水刺扎的。
三个不同的血。
三件不同的兵器。
来的人只有一个。
来人手上并没有兵器。
他背向众人,面向屋后。
外面天黑沉沉,风急雨凄。
这人就像雨一艘瘦。
黑夜一般深不可测。
风一般寒。
这是个高瘦个子,穿一袭阴灰黯色长袍,肩上挂了个又老又旧又沈又重的包袱。
他的右手,就搭在左肩的包袱上。
他是谁?
孟空空只觉心头发毛。
习炼天只退了一步,立即又扑了上去。
他毕竟是“习家庄”的少庄主。
他不能在属下面前表现胆怯,而且,他一直想表现出色。
表现得比孟空空、彭尖他们更出色。
所以他只好向前。
当然和他的刀。
惊梦的刀。
可是,他的刀变了,脱手飞去。
梦碎了。
高瘦个子霍然回身。
仍然看不见他的出手,只瞥见他那张似终年封冰覆雪不见阳光的脸。
彭尖闷哼,突窜了出去。
他没有声息。
他的刀也没有声息。
一向以气势猛烈见长的“五虎彭门断魂刀”,能到“无声无息”的,恐怕也只有彭尖一人而已。
刀光一闪。
然后就退。
他退的时候,已救回了习炼天。
习炼天的胸襟,有一点鲜红。
红点极小,仿佛只有红豆般大小。
可是习炼天整个人都崩溃了,看他的样子,像有人用刀把他的肠子切成了六段再把他的心肝各扎了八针而又把他的十指都剁了下来还要痛上十倍八倍。
彭尖人很矮小。
但他挺着身子,执着刀,像一截铁筒。
他的胸襟也溢着血。
血迅速的扩染开来,以致整件蓝色短袍,都渐渐变成紫色。
那人又背过脸去,仍然看着屋外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