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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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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落红不是无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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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真的无法用一种平和的心情和平常的心态极尽详细地描述那座收容了秋晓和她的孩子,以及心心念念被我视为生身母亲的……式微妈妈和……她的……尼姑庵。

    在最初的记忆里,我好像还听到了一串水声。

    那是州河涨潮的声音,山呼海啸一般,在不可或知的地方。

    长大后我曾无数次看见过州河涨潮,那种在夏日的霹雳闪电和雷声轰传里挟裹着泥石流狂奔而泻的河潮啊,曾经吞噬了多少安详,卷走了多少无奈,留在少年心里的又分明是史诗一般的伟岸和悲壮。

    我真的听到过那一天的水声。

    我曾经在长大后无数次的观望与倾听中,比较和验证着那属于出世和诞生、属于1969年的那个暴风骤雨的傍晚时分的听觉和记忆。

    我真的是伴随着那场暴风雨和伴之而来的河潮的怒吼声来到这座尼姑庵的。

    尼姑庵用它破败的情怀和残旧的姿态迎候着它的赤子的到来。

    世界一片滂沱。

    我相信在这之前尼姑庵是久已死去的魂魄,滂沱之后它又苏醒。

    真的是我和我兄弟的哭声或者秋晓的哭声唤醒了它吗?

    为什么在我最初看它的那一瞬间我就强烈地感知了它内心的忧患和沧桑呢?还有它的颜色——它是这个世界上最斑驳陆离、腐朽没落的颜色了,像繁华落尽的迷离梦影,像故人远去的一出旧戏,梦中的嬉笑和戏中的情事早已是恍若前尘,空落了厅堂瓦舍的禅房和青灯黄卷的寂寞庵堂的遗存,还有一些不甘和叹息,一些绝望和眼泪,坠在再也回不来的光阴里。

    这样的尼姑庵,这样一个留下太多的惆怅太多的忧伤故事的尼姑庵啊!

    式微妈妈究竟住了多久,等了多久,才等到了和秋晓、和我、和我的兄弟的相见呐?

    为什么,我会在生命之初,在那样懵懂无知的一瞥中,依然倾心于它的神秘和愁殇?它是属于谁的神秘,又是谁未解的情缘未了的愁殇呀?

    难道我的生命,我的未来的所有的幸与不幸的命运,我的坎坷曲折的忧伤故事,就这样……就这样……从这个小小的尼姑庵里……开始了吗?

    我不知道我此刻的叙述是否真的能为你所接受——可是我的朋友啊,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一个孩子的眼睛,他是真的……真的看到和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真的真和最纯的纯。

    那场骤雨当天夜里就停了,尼姑庵外州河的河潮也渐渐平息,月亮从云缝里探了一下头就隐到山门外商山的阴影里去了,星光灿烂。

    式微妈妈安置好屋里床铺上秋晓和我们兄弟俩入睡以后,拿了一块漂亮的花绒布头巾当作窗帘挂在窗户上好遮住夜半风寒,透过窗洞她看见了风住声息漫天星斗竟恍惚得抖战得拿不住轻轻柔柔的一块花绒布,眼瞅着它像一团纷乱的迷彩的梦境从手里翩然飘落,坠落到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去,她有点慌乱,又有点失落,“呀”了一声竟唬出一声冷汗来,勾手去拣,一拣就触摸到那团温暖的柔软的花头巾,也就明白了不是做梦——是真的吔,风来了雨来了日里夜里念想着的孩子来了,她这是要为他们挂窗帘呐!

    那团柔软的东西就那样在心里摩挲着,揉摸着,铺展着,融化着,和她心里那些同样柔软的,疼惜的,痛感的东西纠结在一起,形成一种**如注的寂寞情愫。

    式微妈妈就这样对着星光灿烂的尼姑庵暗自落泪,独自神伤。

    有丝丝的夜风透过窗棂的缝隙,吹冷了她的眼泪和心情。

    她觉得她在一瞬间已经游离了她的生命本身,变做另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女人呵!

    她的名字叫嫣红。

    虽然从未见过她,但心里知道这座尼姑庵是她的,这庵堂里的清凄和观院里的寂寞是她的;她死了,庵堂和观院也就死了,不死的是她的气息,笼罩在她回不来也带不走的尼姑庵的每一个地方,所有的空隙和角落。

    就像那一刻,在式微妈妈伫立的那扇窗前,在更为久远的彼时的时空,一定也有过相同的情景相同的……她的气息——月华如水,星云惨淡,那个名叫嫣红的女子,一定也站在这里望着眼前的窗棂和窗棂外黑漆漆的夜色,寂寞得恨不能化作一股青烟,随风逝去。

    只把空落了的心愿留下了,只把未竟的梦想留下了,只把这座尼姑庵留下了。

    现在式微妈妈就是这座尼姑庵的主人了。

    式微妈妈住的屋子就是以前的庵堂女子嫣红的禅房。初搬进来的时候,那老式的雕花睡床还摆那里,屋子里到处飘拂着陈旧的褪尽颜色的湘帘绣帐,地上的灰尘有好几寸厚,桌几上端放着一只有缺口的彩釉瓷瓶,里边插着一束干枯的采自州河滩的芦花。拉开抽屉,里边竟然有一窝五颜六色的丝线,一盒已经干透的板结成块的桃红的胭脂,一枚折断为两截的娃娃拳头的银簪子。那张雕花睡床擦拭干净倒也光灿鲜亮,只是那些湘帘绣帐由于年代久远已经腐朽,轻轻碰触就烟灭灰飞不复存形;彩铀瓷瓶被搁置在门外边,一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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