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居想不通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和秋晓隔着不可逾越的岁月,她明明不是秋晓,却在他的心里重叠成一模一样同一个人。
古居抬起头来,向着崖畔上眺望。
父亲已在风雪中把自己站成雪人,那亭亭的女子俏立一旁,黑披风淋成娇媚的白狐,紫衣裳湿成雪中寒梅,与父亲一袭雪裘的背影相映成趣,她和他,自然天成,一对儿卓尔不群的雪中情侣,好看到了极致,也熟悉到了极致。
似乎所有的答案就在这两张背影里了。
猛然想起年幼时,想起那一年踏雪归来的父亲和他带回来的女人,他们站在雪飞风舞之中,黑的发,黑的眼,黑的眉,衣服上覆满白雪,呼呼地喘着热气,咧嘴一笑,唇红齿白,宛若壁人。
巧得很,她那天也是黑披风紫衣裳。
相同的白狐与寒梅,相同的雪裘与父亲;
一样的风雪比肩,一样的遗世独立。
飞雪盼故人,踏雪佳人回。不是阳子,又能是谁?
古居忘不了父亲当年那一副骄狂的多情公子的模样,雪花片片装饰着他的黑色粗布棉袄,看起来却像是真正的雪裘;他的一身威风凛凛的风度,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从水库工地回来的劳改犯。他和阳子携手走进门扉,带来极新鲜的冷意。无数的张狂的风在屋子里跌撞,飞旋,鼓荡,抖落满地风尘雪粉,抖落了妻子的等待,儿子的盼归。
父亲对阳子一定也用情非浅,否则他们决不会踏着相同的风雪而归,不会在后来的伤心故事里,爱得那么惨,痛得那么深。
古居自己从没有因此而看轻父亲,反而为自己的血管里流有同样风流多情的血液而骄傲无比。
他只是不明白,他和阳子的初见和再见,都是这么触目惊心;
十八年前绝尘惊艳,十八年后惊艳绝尘。
一场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