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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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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今生已惘然 4是去是留都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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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笳再次响起。

    凄厉婉转的曲调,划破秋晓的心。

    “胡笳?!”秋晓迷梦般地抬起头,四处寻找那声音的方向。

    “对,是胡笳!”钟望尘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秋晓,你不是一直想看看胡笳吗?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姑姑在吹奏,她就住在小楼上,她会喜欢你的,她一定会喜欢你的!你留下来,我带你去见姑姑好不好?好不好?!”

    秋晓低下了头,脑子里还是那个字:错!

    突然又想起了古居,想起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想起所有关于家园的梦境——那里边从来就没有过钟望尘。一切都是错的,都是错的呀!

    只有这一个没有错——胡笳,只有胡笳,只有胡笳呀!

    胡笳声里,秋晓回转身去;

    胡笳声里,秋晓走上小楼。

    钟望尘走在她的前面,一步一步,竟是盼着窄窄的楼梯永远走不到头。

    他不知道楼上还会发生什么。

    小楼上的胡笳声呜呜咽咽,并没有被他们的脚步声惊扰,也没有被望尘轻叩门扉的声音打断。没有人开门,也没有人应答,只有胡笳依然如泣如诉地低吟。钟望尘提高嗓门高声呼喊:“姑姑!姑姑!!姑姑!!!”

    还是没有回答。

    秋晓走上一步。隔着门缝朝里张望,不知怎的,一颗心怦怦地越跳越急。

    秋晓看到的竟是两个女子的背影,其中一个身着淡绿的衫子,她险些惊呼出声:“桑眉?!”愣怔了小半会,才又发觉那其实只是一幅绣品,端端正正地摆在窗前,上面有两个女子,一个绿衣裳,一个紫衣裳。秋晓想起那阵子桑眉夜夜到她的梦里相会,总是穿着这样一身鲜亮得要滴出水来的绿衣裳,凭感觉,这绣品中的绿衣女子分明就是桑眉。另一个呢?那穿紫衣裳的女子又是谁呢?

    “姑姑!姑姑!!姑姑!!!”钟望尘还在喊:“真奇怪,姑姑明明在吹奏胡笳,怎么会不答应?”

    秋晓望着那幅栩栩如生的刺绣,心里痴痴的,竟像是又徜徉在梦中。

    望尘的姑姑难道就是夜夜入她梦的桑眉?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仿佛有阵迷迷离离的雾气从门缝里,悄悄弥散出来,在她身边萦绕着,久久流连。

    这气息是如此亲切,亲切得让她直想掉眼泪。

    而胡笳的呜咽渐渐转了哀怨凄凉,变得委婉轻柔,似是久别相问,似是软语叮咛,似是一片柔慈,一片倾注了万千疼爱的柔慈。噢,声声不停的胡笳,你是从谁的心里流淌而来?又在谁的心里轰然而鸣?一路奏来,一定是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声声入耳,竟然是愁肠百结,伤肝痛肺,碎了一片女儿心……吹奏胡笳的姑姑呀,你究竟是谁?是谁?!

    “真奇怪。”钟望尘也凑过来隔了门缝隙朝里瞅:“怎么回事?屋子里没有人?却响着胡笳声?”

    钟望尘回过头来看秋晓,不明白她的脸上何以会出现如此迷梦般变幻莫测的表情,似是迷惑,似是惆怅,更有些莫名其妙的喜悦,快慰,很快地,又幻化成一种久远的迷失和深长的沉醉,让她禁不住想喊一声:妈妈!妈妈!!妈妈!!!禁不住想哭,禁不住想对着她无法解读的胡笳旋律,又哭又喊:假如我真的存在过,我一定有过这样的会吹奏胡笳的妈妈;虽然我从未见过她,虽然我并不知道姑姑是谁?

    钟望尘眼见着秋晓在胡笳中沉醉,并且跟着幻觉越走越远,心里也禁不住一阵恍惚,一阵恐惧:噢,秋晓呀,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你竟然是先知先觉?竟然能够认出……胡笳和……妈妈?!钟望尘还记得他和姑姑之间是有过盟约的。姑姑说:“答应我,孩子,让我们替她隐了这段身世。”想到这些钟望尘不觉急出一身冷汗来:噢,秋晓,秋晓呀,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其实,秋晓什么都还不知道。

    钟望尘无可奈何地看着秋晓,她把自己哭成楚楚动人的小可怜样,真的让他好喜欢,好留恋,好心疼。但他同时也知道他已经越来越读不懂秋晓,越来越把握不住秋晓的心思。

    似乎一切都是从见到古居开始的。

    可她明明还是那个他用笛声在墓园里认识,又用笛声把她引到外面的世界,还是那个忧郁腼腆的女孩呀!难道她离开了墓园,从此就不需要他了吗?也许她只是不习惯来到新环境,也许是因为母亲的不近人情?他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找母亲谈谈。母亲和秋晓,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两个人,他不能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秋晓,我们先下楼去吧。”钟望尘拉起秋晓的手:“你先去休息一下,改天我们再来看姑姑,好不好?”

    秋晓的思绪像一只风筝,被望尘的手轻轻牵回来,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好吧。”那回答的声音也是幽幽的,像是做梦。

    两人随着楼梯往下走,姑姑的胡笳依然声声不绝,曲调却有点若即若离。

    突然,从厢房中传来一声凄厉绝望的哭嚎:“我的亲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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