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俏立,忘却了卸去戏装,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出手大方的男人。
手被拿捏过了,放在掌心柔情缱绻地把握着,猫眼石的大珠戒从张满贯粗大的手指上取下来,戴在“一萼红”的无名指上——那么纤细无比的手,那么柔若无骨的手,莫非也是水做的骨肉?衬托出珠戒上金的浊气,衬托出猫眼石也贼眉鼠眼。索性摘下来,贴着他的粉脸摘下头面上的一朵绢花,素白的花,轻绕着活络头的,用手抻开,丝辣拉,是一块柔长的绢带,用它包裹起猫眼石,缠了一圈又一圈,再用一只手塞到他的胸衣里去,这里有着平平坦坦的起伏和没有起伏的平平坦坦,有着让人心生爱怜的东西。什么东西?张满贯一时说不清楚,只是塞到胸衣里的手再也取不出来。
彼此都意识到什么了。
做梦的人。
惊梦的人。
一个戏痴,一个痴戏。
都是戏害的,痴啊!
似乎,“鬼门道”就是阴阳界,出入之间,已是两个再也离不开的鬼。
更似乎,“鬼门道”也是生死界,一瞬间,生为他生,死为他死,凄凄切切救裴郎,这一刻就找到了裴郎。
“鬼门道”还是什么?是前缘未尽?是后世法轮?是在戏文里演绎的风流?是今生今世走不完的遗憾?
或者,只是此情此境之中的一个过场:
为何人间苦断肠,
飘飘荡荡到处闯。
恨只恨阴阳难聚鸿沟挡,
咫尺天涯各一方。
裴郎,裴郎,裴郎!裴——郎!
好在“一萼红”再也不用命丧黄泉,不用做屈死的冤魂,不用口喷鬼火疾行夜奔。遇见了张满贯,命运也该不同:“一萼红”把戏唱到了商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