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大户陈学礼为他最心爱的四姨太聘请私塾老师,是那一年商州城里人尽皆知的事。
时值乱世,国共两党正在激烈交锋,全国范围内的解放战争正在如火如荼,轰轰烈烈地展开,却丝毫影响不了地处荒僻山地的商州耕读传世的民俗,真可谓:有人参军打蒋匪,有人雪夜赶考场。这年月,考场自是不存在了,但那种功名仕气熏染下的官宦意识和光宗耀祖的士大夫精神,依然在殷实人家的门庭上、书案旁阴魂不散。
据说一百多年前陈家老祖宗在湖北老家那个百川贯通、州河收梢的老河口一夜暴富,一不靠经商,二不靠买办,三不靠州河水运,单靠一句“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古训,单靠科举制度鼎盛之时老祖宗头悬梁锥刺骨寒窗苦读金榜题名中得头名状元,才有了以后的衣锦还乡、荣华富贵,有了陈家的仕途通畅、家学严谨。
如此说来,陈学礼为其钟爱的姨太太请来一个教书认字的私塾先生,也不全是附庸风雅之举。
只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陈家聘请的私塾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商州城里著名的破落户张满贯的儿子,毕业于商州书院的穷书生张灯。众说纷纾浩乎陈家并非一心一意要聘请什么私塾先生,而是因那陈老先生年高力衰之时才讨得千般宠爱的小妾,纵然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也是难解小娘子闺帏寂寞云雨情事,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买一个男侍养在屋里。
民间的说法自是扑风捉影,却也撞在陈学礼的痛处。
陈学礼本是有着三房妻妾的。先娶来的那个长相似雪压红梅的,起名叫做雪梅,是陈家在湖北最大的股东“三镇酒坊”大老板的掌上明珠,自幼儿学得一手好针线,知书达理,嫁到陈家上奉公婆下侍夫婿叔侄,颇得全家敬重。只是这雪压红梅似的美貌贤妇,身上却有一种奇怪的病症,夜里同床时,触之冰冷抚之渗人,即使隔了几层厚棉被,陈学礼也会被那冰窟窿里释放出的阵阵寒气,冷得直打摆子;急火火插入了,竟是进了冰窖一般,刺骨生寒,只好取出来用嘴,动作稍慢一步,就会被冻住了胡须在那上面。这样的红梅,纵然千般娇柔,万般妩媚,也只好任其自开自败,妖娆在苦寒的雪枝上。陈学礼娶的第二房姨太太是南山里一个土财主的宝贝千金,自幼体弱多病,是裹在棉花包里暖在热炕头上长大的,也懂女红,也知礼仪,也有一双缠得巧样别致的三寸金莲,天生长就青青翠翠雨打芭蕉的娇俏,由此而起的名字听来却俗气,叫做翠蕉。这翠蕉人样风流,言语得体,活该就是个能生会养的胚子,一气儿就给陈家生了三个男丁,自然是功不可没,有口皆碑。只是她的那私阴处是带了一把暗锁的,同房时往往就会自开自锁,运气不好时陈学礼曾被锁住三天三夜取不下来,情急之下尿了一泡热尿在里面,方得解脱。这样玄机重重暗锁难防的一个翠蕉,纵然盆儿生得圆,盘儿长得美,小脚颤颤地踩在让人美死的地方,也只是一把多此一举的锁子,只好闲置了任其生锈废弃。陈学礼娶的第三房姨太太长得人高马壮,其父在河南郑州开了马戏班,这做女儿的自然是马戏杂耍的那一套都学了个精通。走南闯北,江湖游荡,她是一直被当做假小子养大的,生成桀骜不羁野性难驯的铿锵脾气,陈学礼在马戏场上看中她,也是因了她是女人中的丈夫,想来绝无雪梅和翠蕉的怪症。谁料这假小子上得了床就变做真小子了,她竟要做男人。新婚之夜,她执意要换了陈学礼的男装,精露着她那线条明朗、肌肉发达的胸背,骑在陈学礼身上。而那陈学礼,须得换上女装,戴上假发,躺在下面做女人。后来,她干脆给自己设计了一套类似马戏团戏装一样的骑士式的斗篷。每天晚上,当夜幕缓缓拉下,月光透过窗棂在内厢里洒下清凄,就能看到她悠闲地吹着口哨,不紧不慢地来回踱着四方步,高高的个头,宽宽的肩膀,长长的双腿,外披紫红绣金栽绒斗篷,内穿天青团鹤紧身衣裤,脚蹬白底皂面长靴,风鼓起她的斗篷,就像一团绛红色的云。陈学礼最初就是被这一片绛红的灿烂颜色给弄晕了,心乱神迷之中竟也配合了她的游戏。于是,陈学礼胭脂也搽上了,口红也抹上了,眉毛也描上了,假发髻插满了珠钻翡翠,身上的绣衣换了一套又一套。那做“男人”的,后来干脆拿起了马戏鞭子,骑在陈学礼身上恣意拿捏起来,要他表演“美女坐钉”、“孔雀开屏”和“凤凰单展翅”的动作。最让陈学礼难堪的是,每当他表演“孔雀开屏”时就要露出屁眼,而她还要戴上自制的假**,身体力行走他的后门。这样的闹剧仅仅维持了半个月,陈学礼就忍无可忍,厌倦至极,一纸休书将她送回郑州。几年后,陈学礼才又娶了四姨太娇蕊,人称“小桃红”的。这已是他对女人所能保留的最后一点热情了,本想草草了事,想来那个人尽可夫的女戏子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应景应名的美貌优伶罢了,怎知道一经上身就让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女人。那肌肤,说是像软玉,又不太合适,软玉也冰也冷也是僵的硬的;说是像温香,又似乎太浓,太热,太黏,太腻了;说是水做的,又似不够柔滑,且把水给比的俗了许多,比淡了,比得没滋没味了。那一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