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你听我慢慢讲给你。
我是1984年开始学跳舞的,四年之后我分到大连歌舞团。你肯定能够想到我这人不会在舞蹈方面有什么成就,跳来跳去也只不过是个跳群舞的角色。进入九十年代后,舞蹈根本就没什么市场,我们那茬跳舞的大都趁着年轻还有点姿色嫁人了,或者改行了。九四年我们参加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时,几乎连个完整的队形都凑不齐全。
1994年的大连,歌舞厅的生意非常火爆,很多专业舞蹈演员都“下海”了,我也无一例外天天在“欣浪”娱乐宫、“大富豪”娱乐宫及其它有名气的夜总会窜场子。那一夜在“大富豪”,我们都化好了妆,换好了演出服,突然节目总监宣布今晚的演出被取消了,说是请到了比我们更重要更精彩的嘉宾演出,是男扮女装的反串表演。临时被“撤单”,大家都很生气,心里不服嘴上又不敢说,只好呆在一旁,边等边看。后来他们出场了,清一色的男孩子,假发、假胸、争奇斗艳的半裸女装,高跟鞋全都超过六寸。他们的表演确有新异之处,载歌载舞、独舞、现代时装、古典艳舞,真是五花八门,眼花缭乱。其中有一个领衔主演名叫“虞姬”的,长相奇美,超凡脱俗,简直一个“能不够”,他唱邓丽君、唱徐小凤、唱孟庭苇、唱彭丽媛、唱关牧村和殷秀梅,通俗、小调、民歌、美声,六首风格各异的歌曲唱完,又是一个完全“三点”的艳舞表演,全场一下子全炸了。立马就有很多男人送来鲜花和用一百朵玫瑰装点出的大号花篮。简直比我们“女模”红火多了。表演完节目他们就在后台卸妆,出于好奇,我就在一边观看,等着那个“虞姬”出来。他的动作很娴熟,几分钟就卸完妆,他甚至能当着许多人的面取下他的假乳房,取下头上戴着的金丝毛的假发,最后他换上一身他自己的“范思哲——versace”牌子的休闲衣裤,蹬上一双“圣罗朗——ysl”的磨砂皮的棕色靴子,素面朝天,走了出来——天呐,我认识他,他是……钟爱?!十多年不见他,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百变的、魅惑的、妖冶诡异的反串艳星的做派。看他那张洗尽铅华之后苍白瘦削的脸,清秀无比,英俊异常——他好像比十几年前我在秦岭森林里看到的那个漂亮男孩,还要迷死人。隔着一重重看热闹的人我向他走去,我要跟他打招呼,我终于又看见他了,我一定要……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更不知道我能干什么?我只是隔着一重重的人竭力想挤过去。但是晚了,他被刚才在舞池里为他献花篮的那个男人领走了。人群主动为他们闪开一道缝,他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后台窄窄的甬道,走下楼梯,走出大门,走到门前停着的那辆超豪华型的卡迪莱克前。
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都豁出去了。我扯大嗓门:“钟爱——钟爱——商彤——商彤——”他好像听见了,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终于,又钻进车门。
商痕,你看,这就是我和他的再见。
在这样特殊的地方,以这样与众不同的身份,以这种尴尬万分的方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竟然来到了大连?他竟然从来没有找过我。
我曾托熟人在市公安局的电脑资料里查询过了,整个大连有一百多个叫钟婷、钟青、钟庆的,可是只有一个我,只有一个“钟情”#蝴既然千里迢迢来到大连,他怎么会找不到钟情?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我推掉所有的演出,一心一意寻找他。
他那时可真红,每个晚上都有至少四场演出,他宁愿把自己做成陀螺,也不抽时间给我。跑完了“欣浪”再跑“大富豪”,然后又在“恺撒”和“梦之都”与“申江”之间周旋,那些娱乐宫的老板都给他开了演出的天价,且又有很多捧场的鲜花和花篮,这些都是要给他“抽薪”的。看来他只顾上赚钱了,一次又一次地推掉我的约见。
等我终于和他坐在友好广场的“威廉仕堡”面对面交谈时,已是两月之后。
“为什么不来找我?”我问他。
他说:“我找了,一年前刚来大连时就找了,你是大连的名模,又是广告界的新宠,你的大头像贴满天津街的大小橱窗,就连友好路的绿岛上、斯大林广场的汽车站牌上、还有通往海滨浴场的旅游大巴的车身上,都有你的广告招贴画。我一说找钟情,那个卖冰棍的街道大妈随手一指我就看见你的笑脸了……”
“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个转不过弯的问题。
他笑了:“我怕我们彼此会很失望。”
“你失望了吗?”
“是的。我失望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名叫钟情的小男孩,他再也……再也……不……存……在……了。”
商痕,你知道么,就是在这次会面时他告诉我,他是同性恋,他正和那个给他献花篮的男人在一起,他很爱他,他也很爱他。他能找到这样的归宿已是造化,他已经见好就收,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告别反串艳星,告别“虞姬”。
当然,后来和商彤交往多了,他才告诉我那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