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三丈,千生万世便化作此间冤魂,永远也休想得以超生。”
祝雪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恍若有一身冷汗惊出。
而林熠早已俯下头,在微微蹙眉打量着什么,不等祝雪鱼提问,忽然提起左掌骈指如刀往下劈落。
一道黑芒闪烁着金光从他的掌心迸出,直如气贯长虹的一斧,生生切入底下的碧海。
水波砰然轰鸣,朝两旁避让,裂泛起滚滚的晶莹水沫。
两人的身形随之迅速下沉数尺,又被凝滞住。
“这实在是我所见过的最笨的方法,”沉默许久的青丘姥姥徐徐说道:“但也可能是目前惟一有效的法子。只是,你能一路破开剩余的五里海域么?”
林熠没有开口,他继续劈落的右掌就是最好的回答。
两股掌风交替击出,身形也不断在一停一顿间下沉,没过多久,祝雪鱼察觉到了他的气喘,掌风交替的节奏也在缓缓放慢,他的头顶依稀蒸腾起一缕缕淡淡的金色光雾。
“我来!”
祝雪鱼抢身到林熠身旁,挥杖运足十成功力下击,盘龙杖“轰”地高高弹起,如同砸在一块无法穿透的铁板上,双手一阵麻木难当,两人的身子随即下沉尺许,便再次不得不停顿。
祝雪鱼暗暗咋舌,既惊异于碧波海的诡异,更震撼于林熠一掌击破七尺的威猛。
“已经过了两个半时辰了,”青丘姥姥轻道:“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
沉寂中,林熠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该说,我们还拥有足足一个半时辰,甚至更多。”
青丘姥姥默然片刻终究说道:“问题是她还能够等多久,也许这刻已到奈何桥。”
周围的水温猝然降至冰点,腾卷起浓烈的杀气,林熠的眼眸闪了闪,朝着深邃的海底俯瞰去,用平静而又令人颤抖的声音道:“大不了我就连同鬼城的城墙也一起劈开。总之,阻挡我的,我教它灭亡;伤害她的,我让它死绝。奈何桥,又算得了什么?”
奈何桥到底算得了什么?无论林熠心中如何定义,但它在世人眼中,便是隔离阴阳两世的最后一道界限。
通过它,生命便开始进入下个轮回。
容若蝶身前是一条冗长曲折的队列,远远可以看见最前端的桥头支着一口大锅。
锅底没有火,可锅中冒出了热腾腾的蒸气,里面盛满一种奇异的液体,咕嘟咕嘟地冒泡翻腾。
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发婆婆站在锅前,手里拿着个长长的勺子,正不停地将锅里的热汤舀起,装满长桌上的空碗。
锅勺起落,每一次都那么均匀稳当,不多不少正好一碗,绝不会有半滴溅出。
而不论她装满多少个空碗,锅里的热汤总不见减少,永远都是那个高度。
有一排鬼卒叉腰立在长桌后,不断拿起盛满热汤的碗递向走过的魂魄。他们的命令简短而有力,永远也只有一个字:“喝!”
于是捧起碗的鬼灵便毫不犹豫地一口喝尽,似乎完全不在乎碗里的汤是否滚烫。
然后,原本呆滞的眼珠又重新可以转动眨眼,随手将喝空的碗丢入桥下汩汩淌过的冥水,似乎把曾有过的一切也一起丢弃,身影徐徐地隐没在笼罩桥头飘荡的迷雾深处。
容若蝶一步步随着鬼灵群向前挪。
没人说话,所有的脸千篇一律的木然,如同即将参加洗礼仪式的信徒,充满肃穆与虔诚。
突然感觉到一种触摸不透的恐慌,却不晓得危险来自何方,又为何惊惶?容若蝶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鬼灵,隐隐奇怪自己到底在作什么?
“喝!”鬼重复同样的命令,鬼灵老太不假思索也无从思索,捧起碗一口喝了下去。
容若蝶的手也捧起碗送到唇边,在接触碗边的一瞬,她的眼里遽然充满挣扎与惘然,手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喝!”鬼卒第二次命令道,站在奈何桥边,实在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这一个字已经够用。
容若蝶闭上眼睛,满面痛楚与不舍,舌尖触到滚热的汤,分明有一种苦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