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前面兀自战斗的士兵,动作也慢了下来。
荣晟,痴呆呆地坐在马上,手里的板斧张开,如同飞翔的翅膀;
张祥正,伯奋的堂弟,亲兵营指挥使,手里的刀撞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里尽是不相信的目光;
魏楚兰,大黑脸上淌下几行泪水,此际泪水已经流到了嘴里,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海起云坐在地上,好像死人一般。
“元昊,元昊,元昊,”
城墙上,发射了弩箭,一击成功的夏军振臂欢呼;
“大帅”,宋军突然吼起来,无数的人向这边扑来。
张伯奋一手握着胸膛上的箭,嘴里流着血,断断续续道:“荣晟断后,把所有的兄弟都带回去。陛下,臣好恨啊!”
说完,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拔出弩箭,“扑”嘴里喷出一道血箭,大笑三声,壮烈牺牲。
哭声刚起,荣晟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哭吗?送大帅回营!”
以张祥正为首的士兵,却没有人理睬,克制地地痛哭。
“兔崽子,不听招呼吗?”形势危急,荣晟怒到了极点。
张祥正飞身上马,高举战刀:“亲兵营,上马!”
连场奋战,亲兵营只剩下三百余人,战士们在指挥使的命令下,纷纷上马。
张祥正哭道:“我们是大帅的亲兵,大帅去了,我没脸活下去。亲兵营,冲锋!”
“杀!”
三百骑,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向前突击。旗手高举着的大旗,依然火红,大旗在,大帅却没了,还要大旗有什么用。
“轰隆”一声,大旗在轰天雷的爆响中,化为一片片破布,一块最大的布,上面的“张”字,分外醒目。
三百人,竟将夏军大队骑兵杀得节节败退;三百人,一心杀敌赎罪的勇士,就是战场上无敌的存在。
荣晟利用这个难得的契机,长叹一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魏楚兰、海起云等人,将大帅抬起来,满脸挂着泪水,在无数士兵的掩护下,向缺口处行来。敌人的箭到了,挥刀劈出去,将箭斩掉;如果不行,就直接用身体挡住箭矢。总之,担架上是大帅,不能再让大帅受伤了。
没有人慌乱,没有人躲闪,大帅与他们在一起,大帅正在看着他们,他们无所畏惧。
退出西平府,里面的杀声越来越远,前方的大营却是越来越近,大帅,我们回营了。
张伯奋殉国的消息已经传回大营,刚刚回家的士兵们,衣不脱,甲不卸,不约而同,前来迎接大帅。
担架上,鲜血浸湿了征袍,大帅面貌安详,沉沉地睡着。
“恭迎大帅!”
“恭迎大帅!”
三军将士,一齐跪倒,齐声高呼,发泄心中的悲伤和愤怒。
大帅回营了,老孙头含泪为大帅静面、修须,又为大帅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事情都忙完了,人也昏了过去。
吴阶得到消息,率领各军团都指挥使,前来吊唁。
不想在辕门,却被士兵拦住。
一名士兵,满脸泪痕,指着灰溜溜的曲端,断然怒道:“这个畜生不能进去,我们龙卫军团,不欢迎他!”
吴阶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拦我的路?”
正僵持的关口,上护军赵榛带着荣晟等人前来迎接。还想见礼,却被吴阶止住:“你的兵不让我进去。”
信王赵榛道:“谅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别的人都可以进去,镇戎军团的人却是不行!如果进去了,弹压不住,出了事情谁负责?”
仗打得窝囊,曲端败回来,心情也不好受。受到一个小兵的羞辱,再听到赵榛话里有话,吼道:“龙卫军团好没规矩,不进去也罢!”
说完,拨马就走!
马刚转半圈,冷不防从营内飞来一箭,不偏不倚,正好钉在曲端的右臂上。
这下,曲端从无理变成了有理,平日无理还要辩三分,现在有理更是要得理不饶人了。
“大将军,这事怎么说?”
吴阶看着赵榛,赵榛就不能糊弄了,总要给镇国大将军一个交代:“何人放箭?”
从位置上来看,一丈开外的箭塔最有可能,但是所有的人都在摇头,有人还在笑。
荣晟更是干脆,嚷道:“不知道,没看清楚,说不定是从城上飞来的啊!”
这是什么话?无稽之谈!
但是,偏偏赵榛就信了,回身道:“禀报镇国大将军,营内无人看到放箭,也许是从别的地方飞来的。”
曲端还要再说,偷眼看到那边箭塔上又多了几人,长弓又拉开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走吧!
做一个手势,向大将军告退,曲端带着人走了。
吴阶憋了一肚子气,暂时也不能发作,现在的龙卫军团就是一个火药桶,点火就炸。再者说,处置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不在他的手里,而是在陛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