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贴着河岸航行,可以看到那起伏的阵地线和堡垒,人们正从各处阵地和堡垒中用担架抬出伤员来,那担架的队伍长长一眼望不到尽头。看到船队的到来,岸上的士兵们纷纷从阵地中走出来,站到堤坝上观看。看到船队上方的金色枫叶旗帜,围观的军民们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呐喊如风般传遍了河岸:
“流风军!流风军!是流风家的军队到了!”
甲板上的流风家士兵与岸上的紫川家士兵遥遥相望,近得可以看清彼此的面目。
这是经历了残酷战斗幸存下来的人,眼前的人们目光严峻,熏黑的脸上还留着泪水和脏土造成的污迹。人群中还夹着一些孩子,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是向着河水伸出小手。
看着眼前的景象,流风霜默默无语,心缩成一团,一种辛辣的东西涌上心头。
就是眼前憔悴不堪、衣衫褴褛的人们,他们顶住了魔神皇最最精锐的军团,将魔神皇半年灭亡人类的狂妄计划击了个粉碎。在被重重围困,孤立无援情况下,他们坚持了整整四个月,拖住了魔神皇六个最精锐的军团。他们的牺牲和苦难,为人类换来了时间和拯救。
对着岸上的军民,流风霜缓缓举起了手致以敬礼。接着,她部下的流风家军官跟着举手敬礼。紧跟着,明辉和他的部下也跟着敬礼。
河水静静地流淌,船舷上的军人们一动不动,肃穆得如同一群雕像。注视着他们,岸上的人们沉默无声。无需解释,无需语言,在那个凝固的瞬间,无数的思想都在那目光中交流了。一种超越国界和仇恨的思想悄然沟通。
同为人类,我们患难与共。
船队在靠近帝都东门的东岸码头上岸。运兵船先靠岸,流风家士兵鱼贯登陆,在岸上布置好了警戒线。有人拿了块木板搭在船舷和码头上,流风霜轻盈地跳下了船舷。紧接着,明辉也跟着下了船。码头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群军人向他们快步走来。
“流风霜殿下吗?”
“我就是,请问阁下是?”
领头的军人个子中等,短短的脸,短眉,目光严峻而疲惫,额头上的皱纹似被刀刻一般明显,脸上布满了尘土和黑色的粉末,头发斑白,眼里通红的血丝暴露了他的疲惫,身上的制服已经脏得看不清本来颜色了。若不是肩头上那三颗银色的星星,流风霜会把他当作那些在军中充当杂役的乡下农民了。
他向流风霜行礼:“在下中央军副统领秦路。殿下不远万里来援,无私恩惠,帝都军民深感大德。”
流风霜回礼:“秦路将军,久仰大名了。贵军以孤城坚守阻挡魔族百万之师,其刚毅勇敢和自我牺牲精神,堪为军人典范,我们十分敬佩。”
“殿下过奖了。”秦路淡淡一笑,笑容中带有种说不出的凄苦。
他转向明辉,敬礼道:“明辉大人,您也来了。”
“秦路,你真的是秦路?”明辉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我简直认不出你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好象突然老了十岁!”
“我以为老了三十岁呢。”
秦路淡淡说,语气中带有那种勘透了生死的人特有的豁达。
双方介绍了各自的随行人员,姬文迪、英木兰等人也上前与帝都的军官们见面,简单作了自我介绍。在那些形容干枯、憔悴不堪的紫川家军人面前,流风家最精锐的十字军将领们感到了一种无形的震慑。眼前人们呆滞而疲惫的神情,近乎麻木的眼神,都在无声地告诉着众人,他们曾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和血泪。
双方随员介绍完毕,没听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两个名字,流风霜问:“紫川宁殿下和帝林监察长二位呢?我对他们也是久仰大名的了。”
秦路答道:“宁殿下和帝林大人都在指挥部,郊区报告发现了魔族溃兵,他们必须坐镇指挥,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来欢迎,他们托我向殿下您抱歉。”
流风霜淡淡道:“战事要紧,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秦路大人,麻烦您为我们带路吧。”
“是。我们准备了马车,礼仪简陋,请殿下不要见怪。”
一行人上了停靠在码头边上的马车,顺着城墙边道向城内驶去。
日头西斜,死一般的寂静。帝都的街道——已经不存在什么街道了。目光所见,两边的房子只剩下几堵黑乎乎的焦碳般的墙壁,烟筒歪扭在那。门窗没了,屋顶的盖板也塌落了下来,焦黑的树上连一条绿枝也看不见了,那一座又一堆焦黑的砖瓦杂物废墟象座小山般高高地堆起,马车就在这些巨大的垃圾堆间的空隙中弯弯曲曲地驶过。
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人出声。
想起了两年前的帝都,想起了宁静和美的中央大街。流风霜喃喃道:“令人痛心。”
姬文迪也不禁出声道:“真是可怕。三百年的文明古都,就这样毁了。”
秦路冷漠地看着窗外,对窗外的景象根本无动于衷。他闭上了眼睛,不一阵,鼻子里便传出了有节奏的轻轻鼾声,他已经睡着了。
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