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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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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风月 第96章 雪天观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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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贤愕然,随即笑了,没想到这个老者竟然打了这个注意,看来是一个人喝酒太过孤独了,就拉着自己陪酒了,他点头道:“老丈相邀,敢不从命?”

    他随即便起身走到旁边的那张桌边,那老者叫小二多添了一些酒菜,然后说道:“小哥姓名几何?可否相告?”

    王贤回道:“小子姓王,单名一个贤字,敢问老丈尊姓贵名?”

    那老者这时坐下,呵呵笑道:“老夫哪有什么尊姓贵名,只是一个老匹夫而已,老夫姓沈名括,字为存中,本为杭州钱塘县人,做过些须小官,老了本来到润州住了段时间,却未想到旧友过世,老夫便赶回这汴京,本打算就此回去,可这天气日寒,老夫身体微感不适,便打算明年春天再回去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可是王贤却没有接过话来,他正惊讶着呢,这个看起来一脸皱纹的老者便是沈括?就是他写了中国的第一本“百科全书”?就是他被李约瑟赞叹不已,惊为神人?

    可是现在这个老人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对面,正有些啰嗦地说着话,直让王贤有些吃不消,他这时道:“原来是沈老先生,小子听闻老先生之名久矣,未曾想到今日竟然有缘得见,实乃是小子八辈子的福气,小子先敬上一杯。”

    沈括笑道:“你尽说些套话,老夫为官之时,你还未曾出世,而今已经风云变换,多年已过,你一个小孩子能认识老夫?”

    王贤呵呵一笑,继而道:“沈老先生为何今晚独自在此饮酒?”

    沈括本来有些笑容的脸顿时变得沉郁下去,叹了口气道:“老夫何尝想在此独饮,只是能陪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的目光萧索了不少,提起杯子喝了一小口,但又感觉极为的苦涩,口中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竟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王贤见他咳嗽的很厉害,连忙道:“老先生你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

    沈括随即笑道:“你这小哥真是胡说,岂不闻‘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杯中之物乃是益身,怎么能说对身体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个小哥年纪还小,着实不应多喝。”

    王贤无奈地看着这个老者,并未说话。

    沈括一口气喝了大口的酒,又咳嗽起来,仿佛又一次回到那年轻时,那笑谈风云的年龄,那似烟似雾的年龄,不由地叹了口气,看着王贤正无声坐着那里,他摇摇头道:“你这小哥真是不解酒中风情,像是石头一般。”

    王贤听出他落寞的语气,不由地揣测道:“老先生适才为何叹气?”

    沈括放下杯子,默然半响,随即看着王贤道:“我为往日不再来而叹气,我为今日不可求而叹气,小哥你便要记住,少年之时莫要荒废,不然待到我这一把年纪,真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这话让王贤一愣,他随即小心地问道:“老先生是有遗憾在身?”

    沈括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坐在那边不停的喝酒,他喝着喝着便咳嗽起来,酒都洒了一地。

    王贤这时看着沈括,突然有些可怜这个老者了,他这一生在后世评价极高,然而谁又能想到其晚年如此落魄,谁又能想到他心中颇多遗憾呢?

    他心中想了一想,这时出言道:“老先生,你心里有什么事情,不如说出来的痛快,不然憋着会憋坏的。”他见沈括犹且不理会他,又出声道:“老先生,我知你年轻时也是气扬天下,而今却在这里独饮浊酒,心中烦闷,可想而知,不如让我来做听众,说一说心中之事,也好排解一二。”

    沈括突然呵呵笑了,这时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月色道:“你小哥还真是善解人意,也罢,莫道今夜不同往昔,月色都是一样,只是换了人罢了,老夫少而小聪明,十四岁时可通读家中藏书,虽非博学善文,亦是通点文墨,年少时便随家父行走于大江南北、山岭湖泊之中,知晓人间百态,非一类可聚之,而后又承父荫入官职,直到三十三岁才得以中进士,到了扬州做了几年小官,而后便到了昭文馆修书,昔日之事恍若历历在目。

    而后王荆公变更朝政,老夫深知世间百姓之苦,非变法不足以削其苦,故而朝廷之上,老夫对王荆公说言皆是称善,那些朝堂争锋,荆公雄辩,至今还在老夫心中,昔日那些变化之人和那些反对变化之人,大都已经年老体衰,就是那曾布年轻,亦过了花甲之年,如今想来,真像那杯酒之月,饮之便碎。

    而今时日久矣,熙宁年间已经不在了,神宗不在了,荆公不在了,文彦博、司马光亦是不在了,就连我最后的几位老友亦是不在了,老夫身体日差,常常咳嗽,想来亦是不久人世了,人生浮梦,莫过于此!”

    王贤在这边上听着,心中突然有些悲凉,为这个老者,也为那一去不返的时间。

    都说昨日像那东流水,已经烟消云散,不可再求了,而今老弱不堪,只能回忆过去之事,那些峥嵘般的岁月虽然让人眼中带类,但亦是唯一的心灵安慰,可是只要想一想,那些和自己渡过漫长岁月的友人都已经先后离去,独独留下一个老弱的自己,怎能心中不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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