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他们四个人争执的时候,徐天秋走出来,和颜悦色的说道:“孩子们,别吵吵了,你们别怪小斌,他拿那些东西回来,都是我让他那么做的。孩子们,你们不知道,那些东西可都是国家的文物,价值连城的宝贝,毁一件,就永远也再也找不到另一件了……”
“爸,您回屋去,乱说什么啊!”徐斌气急了,这不是添乱么?他的这位父亲简直是太古板太迂腐了,他根本就不明白,在这样的一个年代里,这种大的风潮下,这些道理,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讲不通的。
郑国忠、肖跃、赵保国三人立刻幸灾乐祸奸计得逞的笑了起来。郑国忠说道:“好啊,徐斌,你可真行,你不错!啊,本来该抄没充公的东西,你敢据为己有,你这是什么行为不用我说了吧?”
“我,我没有……”
“还狡辩啊?你这是盗窃国家财产,你这是明显的资本阶级思想,黑帮分子的强盗行径……”
刘满屯打断其他人的话,很严肃的说道:“徐斌,从唐少青家里弄来的那些东西,我劝你还是赶紧送回去,要么就扔出去,别在你们家放着,那些东西不干净,刚才我们几个去唐少青的家里,就碰到了一些邪事儿,很危险……我们是担心你出事儿,才来找你的……”
“哦,原来你们几个都是受到这两个农村来的土包子的封建思想迷惑,宣扬迷信思想呢是吧?哼!”徐斌抓住机会就反击,一点儿都没有在意刘满屯严肃和诚恳的态度。只不过,徐斌真的是犯下了最大的错误,他本应该趁着刘满屯说出这种有点儿示好的话时,赶紧的退让一步,互相之间有几句好话,别斗气,事情还有可能不会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只可惜,徐斌太自负,太年轻,考虑事情不够周全了。
肖跃和郑国忠二人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冷笑着,有点儿怜悯的冷冷的注视着徐斌和他的父亲徐天秋。
徐斌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寒意,然他后背发凉,只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心底有种强烈的不安,事实上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妙。只不过……正所谓一叶障目,身在庐山却不能清楚的看到那种危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平日里批斗打倒别人的那种状况,会临到自己的头上,自己的家庭。
“天晚了,咱们走吧!”赵保国冷笑着说道。
“走吧,回家去。”肖跃点头,目光依然很冷的看着徐斌。
郑国忠冷哼一声,扭头到自行车前,跨上衡量,回头指着徐斌说道:“我们要打倒你!明天,你最好自己去学校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
“你们……”徐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恍然大悟,是啊,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他的后背浸出了层层的冷汗,他感觉到有点儿天旋地转,他的脑海里闪现出自己带着红卫兵冲进别人的家抄砸抢夺,揪斗他人……那是自己是何其风光,何其威风……他忽然有了一种喊住郑国忠,喊住肖跃,甚至喊住赵保国和刘满屯那两个从千里之外的农村里出来的土包子,向他们道个歉,向他们示好,向他们致以革命战友崇高的敬礼,以避免有可能要发生的严重的后果。
可是他终于没有喊出声来,他只是冷冷的,恶毒的,愤怒的注视着两辆自行车载着四个人,响起一串儿清脆的铃声,消失在了不远处月色朦胧的夜幕中。
这一路,肖跃和郑国忠、赵保国三人都在商量着明天如何如何在学校里号召红卫兵战士们,如何如何鼓动他们,如何给徐斌以及徐斌的家庭扣上什么样的帽子……他们三个人兴致很高,他们甚至忘记了今天傍晚的时候在姓唐的家里遭遇到的那诡异莫测的事件,忘记了那里有两个已经上吊自杀不知道多久了的死尸。
而刘满屯却一路上一直默默无语,有些沉默,有些担忧,他心里的泛起了另外一种让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不安的感觉。似乎危险距离自己很遥远,却又很近,远的让他觉得危险正在千里之外,近的却又让他觉得像是刺入了心头一般。
在快要到了军队大院的时候,刘满屯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一阵恐慌感和毫无来由的痛楚让他不由得身体颤抖了起来。他忽然想到,那千里之外的危机,那仿若就刺入心头的危险,是否便是针对着他千里之外的老家,那一家子的亲人,抑或是,他的爷爷——刘二爷呢?
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不见,他们已经到了大院的门口。
警卫战士们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番,便让他们进去了。肖跃和郑国忠俩人嚷嚷着要立刻召集大院里的伙伴们,把今天徐斌以及徐斌父亲徐天秋说过的话通知给每一个伙伴儿,让他们做好明天的准备。甚至,他们开始当天晚上就着手写大字报,明天上午,一定要一鼓作气的打倒徐斌,带领着红卫兵战士们去抄了徐斌的家,揪斗徐天秋……
赵保国对此很感兴趣,他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马上就和大队人马去抄了徐斌的家,他对徐斌耿耿于怀。
不过刘满屯对此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在未靠近大院的时候,心里的那股不安,他担心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