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派于新武来浙江,也是有着深层次的考虑的。浙江的官场尽管都是自己的人,可毕竟这些人在下面呆的太久了,难免会有小山头主义,不是那么好使唤,尾大不掉。表面上处处遵从自己的意思办事,可实际上不论什么时候想自己要比想朝廷多得多!上面定下了什么政策,他们第一个想法便是自己能从中捞取到什么好处,千里做官只为财,管它什么国策不国策,民众不民众,先把自己腰包给装满了再穿了,只要能弄到银子,爹娘老子都敢卖!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改稻为桑的国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卖地,这田地本也不是自己的,更不是那些老百姓的,而是大明的,可是能卖出银子来,为何不卖?那些大户们用极低的粮食买来了大片的田地,明年上缴的孝敬就会比往年多出至少一倍来!不过何进贤也想过,如果他们想借着机会买县城附近的田地,当然要卖出一个高昂的价格来,这些商人们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自己除了银子什么都有,各取所需嘛!所以说是豆腐掉在了灰堆里,不拍不行,拍重了也不行,头疼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遇到改稻为桑这么个大国策,又出了个大天灾,靠浙江自己还真不知道会被弄成个什么样子!想来想去,才挑中了于新武这么个翰林院出身的学院派,又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原则性也比较强,又没有沾染官场的那些坏习气。派他来也是为了提醒浙江的官场,做事情不要太出格,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要以朝廷的利益为重。
但于新武路途中遇到了钱宁,跟钱宁的一番深谈却是陈于壁没有料到的,说到底,计划不如变化快,人算不如天算,于新武到了浙江立刻就跟上司唱起了反调,这也是陈于壁没有料到的。
尽管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但现在这个局面还是得硬扛住,回过神来的何进贤紧盯着于新武问道:“于府台,买田卖田是买主卖主的事情,自古都是这么个道理,难道连这个官府也要过问吗?那还不如让官府硬性规定多少粮一亩田的好!到时候一粒粮食也弄不来,改稻为桑进行不下去,灾民还要造反,于府台可是想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倘若是公平的以公价买卖,官府当然可以不管。”于新武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答道。
“什么叫公家买卖?”何进贤胸中的怒气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个新任杭州知府不是来遂行改稻为桑的,简直就是来搅局的!陈大人派这么个人过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改稻为桑还要不要做下去了?
“丰年五十稻谷一亩,歉收年四十稻谷一亩,淳安跟建德遭了灾,最低也不能低于三十稻谷一亩,”于新武好整以暇地答道,“如果低于这个价格,那就是囤积曲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不过是些商户,手中却拼命地要这么多的田地,想干什么?!”
何进贤有些想晕倒。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还有着三十万匹丝绸的任务要完成,不给这些大户这么多的田地,那么多的丝绸从哪儿来?就是因为他们不过是些商户,才可以把田地卖给他们的嘛!一群商户又能把大明怎么样?官府一句话,他们的那些田地还不是得乖乖地双手奉上?
他真的是急了,一句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那三十万匹丝绸怎么办,没有田地改种桑苗,便没有那么多的蚕丝!没有足够的蚕丝,丝绸从哪儿来?三十石一亩,在淳安建德哪里又买得了五十万亩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