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重阳佳节,皇上破例宴请天下前五十位的富豪,是本朝的第一例,在接到皇上的圣旨之后,五十个中国商业的风云人物,居然飞快的从各地疯狂进京,生怕错过了日期。
现在皇上的多年宿疾痊愈了,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凭借着商人极其敏锐的感觉,他们感觉到皇上对商人态度的巨大变化,在这个关头,抱住皇上这条大腿,就不用担心自己今后的金山银海了。
五十位富豪来自全国各地,但是前十位竟然都被晋商和徽商包揽,各有五位分别来自晋商徽商,两大商帮平分秋色,互不服气,连座位都不愿意坐在一起。
晋商中的后起之秀广茂盛的东家乔公勇首先发难,盯准了对面一个徽商冷笑道:“哎有,这不是天和利宝号的李大掌柜吗,您怎么今日也赶来参会啊?”
他的语气冷的能冒出冰来,语带讽刺:“上半年您的各地分号,先后组织储户挤兑了我二十三次,害得我把我们家的十二个金骆驼都化了,紧急运往各地。唉,托您的福总算挺住了。这不,皇上他老人家开恩,将圣母老太后的便鞋两双赐给我老娘,表彰我为户部运送银两之功,我老娘今天让我来赴宴,当面叩谢天恩!实在没想到内阁他们也请您来了,我估摸着,您一定也对朝廷有什么功劳吧?!”
李茂恒是徽商中的老将,听到讽刺居然面不改色,慢慢说道:“商场如战场,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打着玩呗!你不也在八月份故意抬高北方六个省的棉价,想让我老李当裤子吗?!赔了我七百万两,活活气死了我的老掌柜!幸好咱还知道大明朝幅员辽阔,咱到辽东走了一遭,把各地太监城犯官城移民城的棉花买净了!最后一计算,居然小赚一把,挣了二百多万两,够给孩子们过年的压岁钱了(他那是什么孩子呀?是不是整天向肚子里面塞银子啊?!)皇上金口夸我供应军队的绵甲棉衣全国第一,赐了一个这个物件给我……”只见他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拿出来一件物事,捧在手里,生怕摔坏了:“正宗的法兰西金表……”
当时上等金表售价大约五千两左右,本身不值几个钱(对于这些富商来讲),可是得看是谁送的。皇上赐的金表,连内阁大学士都没得到过。这份荣耀,是用多少钱也换不来的。
别的省的商人大惊,看着晋商徽商在这里一个劲儿的显拨皇上的赏赐,气得心里流血:你们牛什么?老子的资本不比你们少,不就给朝廷卖卖力气吗?老子一会见到皇上也弄个差事干干,将来也弄块金表戴戴!
王锡爵率内阁全体大学士先行到达会场,众商人连忙行礼,王锡爵少有的换上一脸笑容(这对他可多么难得!):“众位请起,王某人山野村夫,何敢受此大礼?(众人心说:你他娘的谦虚什么?!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山野村夫吗?!)请坐请坐!皇上一会儿才能来,他正在骂工部的几个堂官,辽东的道路矿山城池修得一团糟,出了十几回事故了!其实这些官也多半是冤枉的,那么多工程同时进行,工部的人总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吧?!唉,这些烂摊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似乎确实年龄太大了,只顾唠叨个没完,众商人何等精明,立刻就判断出朝廷建设辽东正在大规模进行,可是好像并不顺利。
就听沈鲤说:“首府您不要抱怨了,我也跟着挨了皇上好几回骂了!上次荷兰和英国商人说要承包城池建设,只收半价,只要朝廷把辽东的铁……”
“沈大人,这种场合,不要轻谈朝中机密!”王锡爵立刻换了一副神情,冷得吓人,沈鲤连忙闭嘴。
众商人立刻就判断出:朝廷难以组织众多城市同时进行建设(恐怕资金也不够),正在与外国商人进行某种商议。
网虫恰在这时到来,众人连忙大礼参拜,口中不知喊了多少个万岁,网虫微笑着接受,好像他真的能活一万岁似的。
只见网虫对众人视而不见,从众人堆里找到一个布衣布鞋的朴实老头,亲自去搀扶:“孙老先生,您快请起!”
众人大惊:什么人这么有面子?要皇上亲自搀扶起来?
原来这个朴实无比的老人,竟是云南首富孙淳,他深得云南各方人士尊重,此次进京,竟是云南沐家派两百骑兵护送进京的,面子真是大了去了!
网虫让众人平身落座,笑道:“众位先生久等了,朕刚训了工部堂官们一顿,辽东的各项工程进度太慢,烦死人了!奥,跑题了……孙淳先生上半年用两千万两白银从西班牙的南洋属地购进大量粮食种子和农业工具,献给朝廷加以推广,全国各地粮食种类大增,产量大增,老百姓吃得好穿得好,却没人知道他的大名,朕都觉得不好意思。”
“本来,朕还想按照以前朝廷的老规矩授他二品官衔(震动全场)但是他竟然婉言谢绝,真是高风亮节,视名利如浮云。朕听东厂说,孙先生好饮,那么朕就将宫中珍藏的法兰西葡萄酒赐予你一百瓶,以答谢你对国家的贡献!请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孙淳跪地,鼻涕眼泪相混合,不住的叩头谢恩,网虫当然没说这老奸巨猾的老东西依靠进口良种农具赚了一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