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家,掌刑的更是整天在一块儿喝酒吃肉泡妞的的狐朋狗友,手上肯定是留情的。
总之,小事一桩,受些皮肉之苦罢了(何况在宫里挨打是家常便饭),最快的当天就能行走自如了。
都察院的御史们听到这消息后却十分震惊,因为他们的记忆里大规模的廷杖一向只使用于大臣,皇帝对太监们真是处处偏袒,但是圣旨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所以他们都过来坐好,看看大病初愈的皇帝如何处置这些他的身边亲信们。
“圣旨到!”
“奴才提督东厂太监崔忠接旨。”
“说与崔忠知道:内廷执事太监放纵不法,竟然擅离职守,至宫帷空虚,甚至危及圣母皇太后及朕躬安危,国法废弛,何至于此!若不严办,如何重振朝纲!着尔等将其每人杖刑六十!钦此!”
“奴才接旨!”崔忠接过圣旨,然后依照宫廷惯例向传旨太监脚上一看,却登时象是坠入冰窖!
只见传旨太监的两只脚如铁钉般立了一个内八字!
这是明朝掌廷杖刑的暗语,传话的太监如果两脚脚尖向内,摆成内八字的话,意思就是:打死为止,不留活口!
这样,皇上明明要杀某人,但是下达的却是廷杖的命令,理论上讲根本没要杀你,被打死是你的造化不好!
所以通过这种“潜规则”,皇上既达到了杀人的效果,又不承担打死人的责任,实在是明朝的又一个残酷而有趣的发明。
御史们都远远的瞧见了,个个登时吓得脸如白纸!
而那些垂死的太监们却都低头跪着,根本不敢抬头看,所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崔忠无奈的把手一挥,七八百名等候已久的东厂和锦衣卫的掌刑手立刻如潮水般涌入场中,两人一对,熟练无比的抓着一个太监,拖入行刑区!
鸦雀无声。
现在轮到崔忠的脚被全体人盯着,尤其是那些太监们仰着头的充血的眼睛。
崔忠满脸冷汗,两腿发抖,但最终还是挣扎着好不容易摆了一个内八字!
廷杖声立刻响起!
“万岁爷……绕了奴才们吧……”
“贵妃娘娘……救命呀……”
“太后老祖宗……”
三十棍之后,再没有求饶声音!行刑区内,点点鲜血!
御史们有好几个尿了裤子。
而这一天,北京城里到处鞭炮齐鸣,据说都是为了庆祝皇帝陛下龙体康复。
后来,退休的前任首辅王锡爵在自己的家乡听到这个消息后,居然破天荒地打开大门,请他的左邻右舍吃了一回酒席,而且他居然喝醉了。
喝醉了的王锡爵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看错了一个人!”
万历一次杖杀三百多名太监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国,内阁首府沈一贯的心情却十分复杂。
首先同当然是欢迎这一狠辣决策的,飞扬跋扈的太监群体受到打击,而且是当众打击当然是大快人心;可是反过来看,处死这么多人的重大决策竟然事先与自己这个内阁首辅毫无商量,显然在皇上的心目中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的地位其实是可有可无,他心里是越想越急。
想了半天,他决定今天一定要晋见皇上,一方面要以探望皇上为由,落实皇上前几天对自己的承诺:罢矿税,停织造,释逮击,复建言诸臣职;另一方面他还想知道皇帝进一步的打算,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他已经敏感地感觉到皇帝一定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是不是这次生病后皇帝突然大彻大悟了?!看来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使得万历皇上有可能两世为人,痛改前非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就真是大明之福,将来的历史上,也肯定会流下他沈大人辅佐皇上痛改前非的美名,估计不会在魏征之下吧?!
其实昨天夜里他的亲信已经花了一千两白银,分别详细地询问了两个给皇上看病的太医(这两个太医堪称万历朝最幸福的太医),得到的答案惊人的一致:皇上多年的足痛病和头疼病竟然都已经痊愈!
两个太医连对皇帝脉象的描述都八九相同,看来不像有假,突然间就变得精神奕奕的皇帝下一步要搞什么呢?他倒真的猜不透了。
但是刚刚送来的被杀太监名单(他倒真是手眼通天)让他大吃一惊:打死的太监中,大约八九十人是郑贵妃的亲信!
他的心里似乎是有了一点底数:从树叶开始锯大树,唉,到底人家是皇帝啊,高!
他正要出发到宫门去递名帖求见皇上,没想到传旨的太监先来了,让他们内阁三名大学士同时入宫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