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显示的新邮件中,作者的回复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我同意修改稿件,但请给我满意的稿酬,并提前支付。”
林德拜尔先生难道直接通知作者,他通过了这篇文稿的所有审核,甚至还谈到了稿酬?
这个疑问在大卫的脑海中只持续了一小会,然后迅速转化为另外一个疑惑:既然作者愿意进行修改权的磋商,为什么林德拜尔先生还会这么生气?
难道是因为语气?又或者是条件太过分?大卫马上否决了这个猜测,这位作者的语气像任何一位星条国的国民一样寻常。而且提前交付稿费,并不是很为难的要求。
再说平时遇见比这苛刻十倍的要求时,林德拜尔先生也总能面带微笑,冷静地说服作者们放弃原来的想法。
大约是因为这位作者太不知好歹了吧!这家伙的创意虽然不错,但乱七八糟的文字,干瘪无趣的情节,好不容易我们愿意审核,他居然还敢提这个提那个?
其实大卫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但他不敢怠慢,这位不知好歹的家伙的稿件,可是他投林德拜尔所好,亲自送到林德拜尔眼前。
若是林德拜尔万一真的因此而愤怒,那作者躲在千里之外倒是不怕被喷到一滴口水。这么想着,大卫为作者争取发表的心思立刻冲淡了许多。
林德拜尔的愤怒与他完全无关,这份怒火来自心灵的折磨。
看着这封狗屁回复,林德拜尔有种感觉,好象他还得求着这只变态的虫子,求他恩赐一个机会,来修改这篇他不愿碰触的罪恶东西!
最令人愤怒地是。事实正是如此。
害怕被迁怒地大卫花了一点儿时间措辞。然后在林德拜尔越来越小。不时夹杂着咳嗽地咒骂声中说道:“林德拜尔/沃尔德彻先生。很抱歉我带来地麻烦。您说得对。写出这种中学生作品地家伙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我们应该……。”
终于停止咒骂地林德拜尔仿佛在嘴巴地运动中消耗了巨大地体力。他看起来很疲惫。似乎没有兴趣听这种长篇大论。他摆摆手。罕见地(在大卫记忆中是第一次)打断了大卫地歉意和建议:“不。你说地对。大卫。我们得抓住这个作者。我们必须要这篇稿子!”
“啊。林德拜尔先生。这真是……”大卫不知道应该吹捧林德拜尔地宽容还是感叹他地反复无常。
不过他确定了一件事:林德拜尔先生。今天确实很不对劲。
“很不对劲”地林德拜尔先生根本没有注意到大卫脸上丰富地表情。他在键盘上敲击。输入了短短一段令大卫感觉更不对劲。甚至完全不可思议地信息。
“‘执政官’先生,每单词三星条元的稿酬将是双方都乐于接受的结果,我相信您必然乐意将修改权赋予我方杂志社。”
每单词三星条元!这几乎是付给一流短篇科幻作者的稿酬!
林德拜尔他疯了吗?这个单词写错,故事乱七八糟,甚至笔名都透出俗气的“执政官”怎么可能值这个价!突然迸发的嫉妒猛烈地冲击着大卫,他的心脏仿佛也一阵阵地抽搐。
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胸怀中激荡的满是懊悔。----虽然这位“执政官”作品的发表,对他绝对不会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这份情绪迅速增长,很快就让大卫越过了平日对林德拜尔的恭谨,也让他越过了平日小心谨慎的言辞。趁着“发送”按钮还没有被按下,大卫赶紧道:“林德拜尔/沃尔德彻先生,这份稿酬……或许您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为什么?”
“董事会那群人看不出转瞬即逝的机会,也看不到抓住一位天才作者必须冒的风险。林德拜尔/沃尔德彻先生,我不得不说一句几乎是奉承吹捧的话,但它绝对发自我的良心:那群人的眼光,远远比不上您。”
“是吗,大卫/史密斯先生。”
大卫的话产生了作用,林德拜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在按下了“发送”按钮之后。
“这……”努力毫无结果,大卫感觉脑部猛然涌入大量血液,然后渐渐回落。稍微冷静之后,他才毫无喜悦,甚至反而有些失望地发现:事情的结果其实完全符合他最初的愿望。
那我为什么不高兴一点儿呢?当发现大卫开始思考这一点时,他脑子里面的嫉妒赶紧藏得无影无踪,任他怎么找都找不着,任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叮”,收到新邮件的声音让大卫停止了没有结果的反思。
屏幕上显示的新邮件中,作者的回复仍然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好,稿酬使用西联汇款。”(注1)
大卫和林德拜尔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只是两者的意味完全不同。
大卫忽然很想找个地方坐一坐,最好是能趴着休息一会,但这儿所有的桌椅都在林德拜尔的视线范围之内。于是他说道:“林德拜尔/沃尔德彻先生,我想我应该去干活了。”
“不错,大卫/史密斯先生,您得帮我做件事,但请您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