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他有种预感。这一切,这种平静的生活,这种带着吵闹,带着欢喜,带着人生不如意的七八,都将很快离他而去。
想着这些,胸膛像忽然被刺了一下,他弯下腰,忽然无力地倚着不知有多厚油腻的屠案。他想哭,一个念头渐渐从心底往上飘。
这里这么多人,我只要大叫一声,或许就有人能帮助到我……
他犹豫半天,终于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刚才下楼时,他对正好同时出门的邻居有了同样的想法,那位不知隐藏在身体何处的存在立刻控制住自己的右手,然后狠狠地将裤袋里的钥匙**自己大腿,顺便把他脱口而出的惨叫变成一句“早上好”。
古人创造“身不由己”这个词时,大约没料到日后会有人将它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吧。
“锵!啪!”张屠夫将尖刀竖起钉住屠案,顺便放下最后一个袋子,他手艺不错,一小会功夫,屠案上只剩下一堆骨头,几块小碎肉,几个装满肉块的塑料袋。
这种好事啥时候才能碰到下回啊?他左看看右看看,早上八点多的屠案就这么干净,做这个营生多年,这可是头一遭。
“喏,十斤二两,十三斤八两,八斤三两,九斤一两。”他将肉袋一个个放上电子称给吴小雨过目,“四十一斤三两,要不要切掉一点?”这里张屠夫使了点小心思,不过哪位卖菜的小商贩不会故意多称一点呢。
“不用了!多少钱?”吴小雨伸手抓向肉袋,对面的张屠夫也立即逮起早就抓在手中的计算器:“四十一斤三两,二三得六,三七二一……总共是……”
“五百一十块……”他抬起头,正准备说出这个数字,但眼前的情形让他马上止住原计划的价钱。他呆了呆,忽然用力眨眨眼睛,舔了舔突然变干燥的嘴唇说道,“总共……四百八十块,给你的是进价啊,真的没赚什么钱。”接着像是生怕吴小雨误会成他被吓到,赶紧解释性地添了一句:“当然,小生意嘛,总是赚了点的,呵呵。”
吴小雨左手拧住四个袋子平举在半空,右手伸进怀里摸钱。根本没注意张屠夫的小盘算,也没留意他不自然的笑声。
他不知道这个动作差点让对面地张屠夫咬到舌头。
没错。张屠夫很佩服。他当然很佩服。当一位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单手将煤气罐平举在半空中地人站在面前时。很少有人能不佩服。
开玩笑地吧!煤气罐也才三十斤。
沉重还是轻松。人们注意地一般都不是数据。而是亲身体验。亲手搬动地感觉。张屠夫天天要抱着五十来斤猪肉走出屠宰场到摩托车地那十几米。他觉得很重。但吴小雨此时根本没感觉四十斤肉有多重。只是就算心神不宁。他仍然本能地抗拒生猪肉地油腻。
于是他单手将四个塑料袋斜斜提着不至于碰到身上。然后保持这个吓到张屠夫地姿势一路走回租住地房间。
获得地同时。就意味着失去。这句话反过来说。也同样有朴素地道理。1A7489地降临。对吴小雨而言。并不仅仅意味着失去了人生地自主。除了他自己暂时没有发觉地惊人臂力。他还获得许多许多。当然。他付出地。也还会有许多许多。
不管他是否乐意作这个交易。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吴小雨每个月支付五百,在这片不算太偏僻的住宅区拥有了可供安歇的港湾,房东还算不错,给吴小雨留下了全套旧家具和旧厨具。
但家电方面,就只有一台25英寸的二手彩电。没有空调,更没有冰箱,吴小雨提着肉走向厨房,他越走夜慢,一方面是不知道放哪里好,另一方面是隐隐不愿意知道四十斤鲜肉买完后,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不过1A7489不愿意浪费时间:“现在,煮十斤肉。”
干嘛要煮十斤肉?我又不会煮。虽然不会煮,但吴小雨还是迅速将塑料带放在地上,赶紧找出高压锅。
“不会煮没有关系,那么直接吃。”
吴小雨手一抖,刚找到的高压锅差点落到地上。
十斤肉是给我吃的?
直接吃?
这些还带着毛,正流着血的东西可以成为人类食物的一种?
十斤肉!打算把我当藏獒喂吗?吴小雨感觉被当成了宠物,他转头望着塑料袋内满满当当的肉块,艰难地吞下一大口口水,一个袋子里的肉只怕高压锅装不下吧。
他虽然没有感觉到四十斤肉的重量,但此刻深刻感觉到了十斤肉的份量。
可是他更深刻地理解身体内部那位存在的份量,手上的淡淡痕迹,和现在还隐约感觉到疼痛的右腿告诉他:他已经离开了市场,面对的不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同类。
无论如何,吃肉总比割肉好。何况就算是割肉,估计他也能控制好不会要了我的命,甚至就算要了我的命,我难道还能反抗吗?
吴小雨稍微呆了一会,心潮起伏。最后的决定证明他果然他不愧是一位识大体,能理解开展工作难处的好同志。
于是他回想着平时在街边小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