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自父兄外出督运之后,便无人陪她玩了。见李元霸也会下棋,一时兴起,当即招来侍婢,命之速拿围棋来。
一名侍婢过捧在茶具,倒上两杯茶水。另一名侍婢则拿来围棋盘,轻轻放在石桌之上。然后都退去亭子,远远站出一侧侍候。
李元霸见棋盘乃用一种紫色木材所制,显是名贵之极。棋盘仅有十七道,棋子竟以温玉琢成。两个按棋手对弈的规矩,捉棋定先。杨离获单,执黑先下。将一个黑子轻轻拈起,放在自己面前的星位上。李元霸微微一笑,拿起白棋,随之落子,挂在一个星角之下,意取守势,古趣盎然。这是今已失传的古棋谱《烂柯经》中的一式。
杨离“咦”的一声,看了李元霸一眼,颔首而笑。拈起棋来,依式落子。李元霸随手而应,不曾迟疑。两个一来二往,片刻之间,已落下十几子,杨离见李元霸出手不凡,着着令她惊奇,忍不住讶道:“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呢,杨离虽愚钝,也曾得高人指点,我看你这几着,大有名家风范。”
李元霸淡淡一笑,道:“在下跟恩师在蜀山修行,平日得见恩师与来客对局多矣,不过偷学了几手,小姐见笑了。”
杨离点点头,笑道:“道者,盗也。偷学来的往往便是绝妙之道呢,嘻嘻。”掩袖一笑,又拈棋下了一子,李元霸从容而对。杨离虽然对自己棋艺颇为自负,至此也不敢轻敌,当下端坐凝神,专注对弈。
实则李元霸并不擅此道,不过悟性奇高而已。他在布局阶段,下出几手高明之着,才令杨离不敢心生轻视,以为遇见高手了,因此处处小心应招。
李元霸意不在胜负,因此应对之际,常不暇思索,出手甚快,如此反让杨离钦佩不已,应手之际,战战兢兢,瞻前顾后,未曾下出锐进之着。如此不觉下出了七八十手,两个势均力敌,竟然难分难解。大半个时辰过去,李元霸见杨离甚为专注,下到第九十二手,见杨离棋势稍占上风,便将棋子一扔,推盘而起,笑道:“不用下了。在下输矣。”
杨离正支颐而思下一步如何走,忽见李元霸起身认输,大觉意外,自己正下得兴起,意犹未尽,岂能就罢?情急之下,伸手拦道:“哎哟,哪里就输了。不许你走,下完此局再说。”说话之间,才发觉自己左手竟抓住了李元霸的右手,她自懂人事以来,纤手从未碰过哪个男子的手呢。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赶忙放来去,缩回手去,一时颊红唇闭,低眉不语。
李元霸的手被杨离的手拉住,只觉其手柔若无骨,温软异常,不禁一呆。待她放开后,才回过神来,讪讪道:“何必定又要分出胜负?”
杨离闻言,细眉一扬,抬眼瞪了李元霸一眼,脱口道:“既然对弈,必得分出胜负才罢呢。比如你在武林江湖之上,与敌对决,若不分出胜负,岂能罢休?”
李元霸听她言之有理,不觉点头称是,只得又坐下,继续与之对弈。杨离下了几手,心渐宁定,居然妙手层出不穷,两个又下了几十手,李元霸左支右拙,接应不暇。杨离趁势而进,收官之际,大占上风。一局下来,两个竟下了近两个时辰,最后杨离竟以半目险胜。
杨离生性好胜,见自己赢了,心中欢喜,含了一口茶水,望着李元霸,笑道:“李公子,是不是你见我棋艺太低,又是女流,胜之不武,却故意让我?”
李元霸哈哈一笑,也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才道:“杨小姐棋艺高妙,在下不堪其对。棋盘上更无分男女,既然争胜负,我岂能让你?是你技胜一筹,在下甘拜下风,输得心悦诚服。”
杨离目中带笑,道:“李公子可真会说话。”顿了一顿,又道:“嗯,公子口才甚佳,若有哪个女孩子跟你在一起,不到半日,多半都被你迷住了呢,咯咯。”
李元霸拱手道:“惭愧!在下一无所长,善言之誉,更何足道,让杨小姐见笑了。”
杨离更不答他,站起身来。走到石栏边上,凭栏而观,见山庄景色宜人,出了一会神,回过身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父兄外出,我一个小女子居此诺大山庄,无人共话,也久无人陪我下棋,早闷得慌。今日得与李公子一弈,其乐融融,多谢你了。”看着李元霸,意含感激。
又似想起什么,忽面露忧色,道:“父亲和哥哥他们也不知何时归来,也不知为何,这几日来我心里总觉不安……”欲言又止,才道:“李公子,你是说世间之事,其来或吉或凶,究竟有无预兆可言么?”
李元霸见杨离忽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禁意外,沉吟道:“预兆之说,可恐有之。在下自幼随恩师修行,也见过恩师对世间多有洞察,常常望星象而自言自语。他偶出一言,当时不知所云,日后竟有应验。我也经常为之惊骇,不能自解。”
杨离道:“你恩师乃当今世外高人,定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他对你一定有所教示罢?”
李元霸点点头,道:“我虽常在恩师左右,可是他之能,也有许多不可测度的。他叫我习读《周易》等诸经,说道但熟读默诵,日后自有大用。可是我虽将三玄全背下来,至今也无甚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