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红给黄同说起南归鸿的时候,黄同心里咯噔一下,似乎这名字耳熟之极,似乎某个遥远的日子里有人就这么叫他。黄同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洛红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黄同摇摇头,道:“你说的那些事情我怎么好像听过一样,或者见过似的,又想不起来我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可能,神经有点乱,你继续讲吧!”
洛红继续微微道来:
洛红窝在古城客栈的床上,继续回忆着南归鸿,回忆着这个人,心里就感到不再害怕。
洛红想到她就是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带出来的,那时候,离开那个压抑郁闷的家庭,洛红是多么兴奋,多么满怀希望。她想着她可以为自己做主了!为自己的婚姻、自由、幸福做主了!天地之广阔,她可以任意飞翔了!
然而事情远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甚至不愿回忆她逃离家庭后的那些遭遇。
她喜欢回忆跟他逃离那个家的过程,那么浪漫,富于传奇。他们就像江湖儿女一样,走得洒脱,走得干脆,走得坚决。
那是南归鸿伤势得到控制,悄然离开她一年后的一个深夜,已经是民国时期了。那一年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帝小儿没有了,各种新的思潮席卷着中国大地。洛红早就受到了南归鸿的感染,加之洛红原本就不是那种可以对父母惟命是从的奴仆般的孩子。
洛红深刻地爱着南归鸿,可是,家里有一天告诉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家里决定把她嫁给银响钱庄的王大财东的三少爷。洛红对这个话甚至感到恶心,她嗤之以鼻,道:“就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大龅牙啊!您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呀?您看上他您嫁过去吧!”
洛老爷子差一点被这个女儿给惹笑了,但是他压住一丝笑意,剩下的就是愤怒,劈手一巴掌闪在女儿脸上,道:“我看你是娇惯出病来了!”
洛红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笑得很骄傲,充满了对父亲的怜悯,道:“爸,你真可怜!”
洛老爷子暴跳如雷,道:“反了!反了!一定是疯了!拂袖而去!”
洛红大声喊:“爹!天下都反出来了,你怎么不说两句去?”
然而,洛红的闹腾根本改变不了这个家庭最高层的管理者——洛老爷子的任何东西。洛红的母亲、姐姐、嫂嫂,开始对洛红实行软攻。攻心之策一来,洛红应付得手忙脚乱。
她们说:“孩子啊!女人生来就是嫁人的!嫁个好男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这就足够了!你不要再闹腾了!天下这么乱,你爹操的心已经够多了,你就顺着他,乖乖应下来吧!”
她们说:“那钱庄王家,可是这个城里最殷实的人家,何况王家三少爷人品正派,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你可千万不识好歹,何况但凡女人,总是要嫁人的……”
她们说:“王家说,他们三少爷已经注意你很久了,对你很是爱慕,嫁过去绝对好好待你!你也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片情意是吧!”
洛红这算是听明白了,清楚了,水落石出了!这个家庭为王家三少爷看上了她而深感荣幸,从而准备把她作为结交王家的一个筹码嫁过去,换取这个家庭的利益!
明白了之后,洛红大骂卑鄙,从此闭门不出。
一夜,洛红百无聊奈,回忆起她和南归鸿之间的一幕幕,喃喃责备着这个梦一般消失的人,想到这大千世界一切能看到的、能想到的,巨大的、琐碎的、有趣的、无聊的,一切都是如此变化无穷,都像过眼烟云一般,甚至让人来不及辨别这一切是真是假。洛红想起了母亲经常诵读的经卷里这样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洛红知道,这是佛的境界,认为这一切都是空的,虚无的,但是在洛红看来,都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只是变得太快!洛红一时有感而发,不觉念出了这个四句偈。
不想这个时候,就有人躲在暗处咕咕地笑,洛红一惊,随即欣喜万分,道一声:“归鸿!归鸿!……”就哭了,眼泪几乎是泼洒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南归鸿原本想给洛红一个惊喜,不想把人惊喜成了这个样子,也就不顾浪漫,从房梁上跳下来,一把揽过洛红,紧紧抱在怀里。那样有力的拥抱,似乎要融化了洛红,使她成为他的一部分,永远长在他的身上,永远和他同呼吸共命运。
西方的传说中,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原本就是男人的一部分。女人一辈子都在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个身体,而男人一辈子都在找寻属于自己的那根肋骨,可惜几乎命运总会捉弄这些痴男怨女,让他们阴差阳错。
南归鸿感到自己找到了自己的那根肋骨,她已经镶嵌在自己体内,已经完完全全吸收了自己的血脉,成了自己永远都不可遗弃的一部分了。洛红感到这个男人融化了自己,她已经没有了,他才是她,是她的全部,是她所有精神和肉体的总和。
这一对男女这样融合在一起,不分开,自然酝酿着八方风云,自然雷电交加,自然大雨磅礴,自然这样的大雨宣泄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