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的亲属,纷纷散开。距离集结时间还有一段功夫,但回笼觉肯定是睡不成了。这种一紧一松的感觉最为熬人,让大伙浑身上下都感到酸涩。可对岸那帮缺德家伙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呜呜呜呜,呜呜呜,将挑衅的号角吹个没完没了。
角声凄厉喑哑,顺着人耳朵里钻进去,然后化作一团团猪鬃,毛扎扎地堵在心里。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李家军将士宁愿饿着肚子现在就跟敌军开战,也不愿意忍受这种摧残。可他们人微言轻,没有资格质疑主帅的决定。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地在晨曦中煎熬,煎熬。眼皮上下打架。
不知道熬了多长时间,终于,对岸的号角声噶然而止。紧跟着,自家营地的战鼓炸响开来。随即,是低级军官骂骂咧咧地号令。“丢下碗,丢下碗。整队,整队,你们这些吃货。整队,准备渡河。杀他娘的!”
“渡河,渡河!”杂乱无章的声音回应着,吃过饭和没吃过毫无差别。士卒们你推我搡,低声诅咒,不知道在诅咒着该死的敌军,还是在诅咒自家上司。队伍在忙碌中渐渐成形,骂骂咧咧,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河岸。河岸上,薄薄的晨雾渐渐被阳光染成了淡粉,盈盈绕绕,反复蒸腾。
淡粉色的晨雾中,李家军缓缓逼上浮桥。排成一条条长龙,齐头并进。
淡粉色的晨雾将他们包裹。桥下浅滩,是雾气的源头。从上游漂下来的尸体被干枯的芦苇绊在河道中,静静的,一具挨着一具,宛若沉睡。偶尔阳光穿透雾气,活人的影子立刻洒上死者的眼皮,生者与死者刹那被粉红色的晨雾连接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地狱,何处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