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迷茫间,又听见小吏汤祖望用讨好的声音提醒:“大人可知张贼因何与程贼反目?”
“为何?”魏征顺嘴回应//按照他的推测,当外部的威胁降低后,巨鹿泽内部必然会出现新一轮血腥的权力重整。所以今年的“养虎吞狼”之策也完全是以此为目标制定。但作为策略的制定者本人,他亦没料到张金称的动作会这样快,这样地迫不及待。
“嘿嘿!嘿嘿”汤祖望刚才憋了好半天,一直等着在魏征面前卖弄。偏偏长史大人只关心张、程两贼火并的结果,根本不关心其原有。现在。他终于得到卖弄的机会了,向前凑了凑,贴在魏征耳边说道:“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长史的谋略过人,贼人不知不觉间便上了当,其次么…….”
魏征被实在不习惯汤祖望的说话方式和其嘴巴中的味道,赶紧侧开半步,笑着建议,“咱们边走边谈,得抓紧些,堵住校场,别让魏县丞出了兵。”
“那是,那是!”汤祖望脸一红,讪讪地答应。但很快便又地笑起来,压低声音继续讲述:“据卑职打听,说是,嘿嘿,嘿嘿,程名振偷了张金称的小老婆,张金称不甘心……”
“这是张金称宣布的罪名?”魏征丝毫没有议论人的热情,将眉头一皱,冷冷地追问。
“嘿嘿,嘿嘿!”回答他的又是几声的讪笑,“哪能呢。张金称怎么说也是巨鹿泽的大当家,哪能丢得起这个脸。他对底下人,只是说程名振对自己不敬,蓄意谋反。但巨鹿泽老营里早都传遍了,说……”
“荒唐!”魏征冷笑着打断,对汤祖望带回来的传闻不屑一顾。“那程贼虽然身陷绿林,某观其说话行事,却当得起“义贼”两个字。岂会做苟且之事自毁名声?况且此贼常驻平恩,与巨鹿泽相距二百余里,想要与张金称的女人私通,不是要活活在路上跑死么?”
对于“义贼”这个称呼,汤祖望很不认可。但魏征的后半句话,却是他无论如何解释不上来的。“对啊?”收起的笑容,他挠着头皮嘟囔。“那姓程的半年来统共回过两次巨鹿泽,每次都是匆匆返回,公务完结后便匆匆离开。若想勾张大当家的女人,总得有时间吧?”
魏征不理睬他,只是微微冷笑。汤祖望琢磨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咧了咧嘴,低声给自己找台阶下:“可这事儿在巨鹿泽底下几乎传遍了。还说是张金称亲手杀了自己的小老婆,然后点兵去找程名振算账……”
“那他又何必将程名振支开,而不是一见面就将其拿下?”魏征摇了摇头,再次指出流言中的疑点。
“那,那……”汤祖望实在不是个合格的斥候,除了一连串含糊的嘟囔声之外,给不出任何有用的答案。“他怕被程名振反咬一口吧?不对!他,他怕当众说出来,自己的脸没地方放。嘶,他,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正面交手,他没有将程名振拿下的把握!”魏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汤祖望一眼,大声点醒。////“当众问罪,恐怕证据不足,亦可能如你所说,终究顾着身为大当家的颜面。只可惜了……”
说到这儿,他叹息着摇头。不知道是为程名振身败名裂的下场而感慨,还是为巨鹿泽的迅速颓败而感慨。
“反正贼就是贼,永远成不了大气候!”汤祖望对巨鹿泽群寇的命运没半点同情之心,接过魏征没说完的话头,殷勤地补充。“若张金称是个真英雄,就应该学楚庄王…….”(注1)
“五霸的胸襟气度,岂为贼人所有?”魏征难得跟汤祖望的观点一致了一次,摇摇头,冷笑着道:“楚庄王乃难得的枭雄,张金称不过一匹夫而,怎可能学得来。也好,当此乱世,枭雄越少,百姓越是有福。”
评点完了,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喟然长叹:“所谓命桀者,或不逢其主,或不逢其时。昔日飞将军若得遇汉高祖,万户侯不过唾手之物而!莽牛文五彩,骏马下汤镬。呵呵,其时也,其命也,其运也!”(注2)
这几句,对于汤显祖而言就显得有些高深了。他接不上话,只好在旁边傻呵呵地陪笑。好在府衙距离校场没多远,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没等魏征开口向当值的郡兵下令,汤祖望抢先一步,狐假虎威地喊道:“赶紧回禀你家大人,就说魏长史亲自来点验兵马了!”
“二位大人稍候!”当值的小校认得魏征,躬身施了个礼,然后转身去通报。
校场内旌旗招展,鼓声喧天,眼看着大军已经整装待发。见到此景,魏征怎肯再于虚礼上浪费时间,大步追上报信者,沉声命令:“无需通禀,你直接带我去见魏县丞就是!”
“长史大人,此,此举恐怕与军法不合!”小校楞了一下,生硬地回应。“魏县丞正在点兵,若是您擅闯大营的话,万一上头怪罪下来,属下恐怕担待不起!”
“我替你担着,让魏县丞砍我的脑袋好了!”魏征推了小校一把,厉声命令。“事情紧急,你快带我去!”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两个都是魏大人,还轮得到你多事么?”汤祖望难得遇到一个抖威风的机会,躲在魏征身后探着脖子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