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萍儿从池子中出来后,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听那天见到的人说,大家都是先听到了萍儿凄惨的叫声,然后看见她从后院冲出来,不顾一切,甚至连方向也看不到,只是盲目的向前乱冲,几个人试图拦住她问个究竟,却都被她大得吓人的蛮劲给撞开,直到后来她自己撞上了墙,这才“砰”的一下,整个人倒在地上。
那天医馆客人很多,大家都被惊到,后来容复华亲自来看过。萍儿额头上的伤不轻,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才慢慢恢复了一些神志,但后来的情形更糟。
自从萍儿睁开眼睛会说话时起,整个人就陷入了惊惶的状态。不管什么人去看她她都认不出来,跟她说什么都没有反应,最多的时候,只是盲然的睁着空洞的双睛,哆嗦着嘴唇,细弱无力的叫着“救命”或者“鬼啊”“妖怪”之类的话。厉害些的时候,便是突然自床上一跃而起,好像疯了一般,又或是像要摆脱什么抓住她的东西,会不顾一切撕扯着所有触手可及的一切,甚至自己的身体。无数个夜晚,医馆的人都会被萍儿凄惨的惊叫声给吓醒。慢慢的,萍儿的病情发展到从白天到黑夜都必须有人看护着。即使容复华医术精湛,却始终无法医治好她这样的顽疾。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有余,萍儿的病情始终没有任何好转,渐渐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容复华常常会收留一些无钱医治的病患在医馆中,后院的西边便专门开了一角,三间屋子都是收留这些病患用的,寻常大家都在悉心照顾,更何况还是与大家一同生活了好几年的萍儿。容态霙虽然年幼,往常医馆里的事情做得不多,但萍儿出事后,她也一直尽力照顾着。
七月的天气慢慢热起来,知了的叫声也一天天热闹。一天下午,容态霙将萍儿带到屋外大树阴影下,搬了张长躺椅让她躺好,然后用木梳轻轻替她梳理着长发。容夫人则在一旁替两人摇着扇子,萍儿这时候也安定下来,脸上表情虽然盲目,但也没有惊惶失措的神态,只是嘴唇仍然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在念着词语还是因为害怕。
容态霙看着她这副神情,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难过。忽然旁边一人走过,见了她和容夫人,笑道:“师母,小师妹,雪里胭脂又开了一朵。”
容夫人闻言笑道:“是吗?”
这人是容复华的第五个弟子,是个女子,名叫孙盛兰,点头道:“是,刚刚才发现的,现在大伙都在那边看呢!您和小师妹也过去瞧瞧吧!这边我看着就是。”
雪里胭脂不是寻常花朵,因此,即使医馆中的人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却仍然为每一次的花开花落而好奇。而且这一连几月的情况都有些特殊,五月六月的雪里胭脂都是在月尾开花,而七月的这一朵,更是留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天,才终于开了。
容态霙想起萍儿出事的那一天,正是为了看这雪里胭脂开花。没有料到,就在她出事后的第二天清晨,为了看护昏迷的萍儿一夜未睡的大师兄周胜,出门后到东阁向容复请安时发现雪里胭脂盛开了。
而现在,七月的这一朵,终于也开了。
容夫人见女儿神态,知道她心中为了萍儿的事情伤感,便笑着安慰道:“我们也去瞧瞧吧!萍儿以前也是很爱这花的。”
容态霙勉强一笑,搁了木梳,嘱咐了孙盛兰几声,便和母亲一起到水池边去。孙盛兰应了照看萍儿的工作,但见萍儿很是安定,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便在一旁整理起摊晒在院子一角的药材来。
没过一会儿,知道雪里胭脂开花的人就越来越多,甚至一些今日到医馆诊病的人也特地跑到后院来看,来来往往的人都从这边经过,都是谈论着雪里胭脂的话题,见了孙盛兰,也就笑着打上几声招呼。安安静静躺在院子角落的萍儿,没有几个人注意到,等到孙盛兰忙过一圈,将每一种药材都翻晾过一遍,好不容易得空伸展一下身体,这才赫然发现萍儿竟然不见了踪迹。
容态霙和母亲一起看过了雪里胭脂,也没花多少时间,然后便闷闷的往回走,一路上容夫人还说了一个笑话,想逗女儿一笑。等到差不多走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尖叫,足足可与萍儿发病的时候相比,但却绝不是萍儿的声音,而是孙盛兰。
所有人听到这凄厉的叫声,都不禁吃了一惊,然后往声音的来处涌去。容态霙想到萍儿,更是一路跑着过去。等到容夫人和她赶到时,屋子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只不过大家却都只是围在屋子外面,没有人涌到屋子里去。
等到容夫人走近,大家看到是她,纷纷让开了路,容态霙才和母亲一起挤到里面。还没等她看到屋子里的情景,容夫人已经背过身子紧紧抱住了她。容态霙感觉到母亲的身子微微打着哆嗦,一边轻声念着“阿弥陀佛”,似乎惊吓于某事,正在祈祷什么。
容夫人的怀抱挡住了容态霙的视线,她从母亲怀里费力的转过脸,只能看到屋子里一点点的东西。
屋里的摆设物件都一如往常,只是地面上倒着一张椅子。
而在椅子的上方,悬挂着一双碧绿色的绣鞋。正是今天,容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