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荒废的园子里,她便见到了那张儿时熟悉的脸,带着岁月的刻痕,深深浅浅。
"臣参见公主。"林暮毕恭毕敬地跪下。
若水嘴角是凄然的笑:"免了。"如今我还是什么公主呢?
我已什么都不是了。
亦没有了继续争斗下去的勇气,唯一想做的便是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远远的不再回来。
可是林暮却说,公主不能走。
即便公主对连锦年下不了手,可是连蓉蓉还没有死。她只是被禁足在冷宫罢了,难保有朝一日不会被放出来——朝中支持连蓉蓉的,不止赵是一人。
若水心中惊颤,才恍惚想起。
是啊,连蓉蓉还未死,她便不能放弃。
付出这么多代价,却依然没有能杀了连蓉蓉替母后报仇,那不是骄傲的华清所能忍受的。
"请公主留下来,看着臣为先皇报仇之后再走。"
林暮坚决地,目光坚定。
于是她便留了下来。
看着连蓉蓉死,这是她如今在宫里残喘的唯一目标。
林远的目光暗然。
他知道公主为何要求他带她出宫。她是对连锦年死了心,以为连锦年嫌弃了她的样貌——她哪里知道,真心爱她的人,是不在乎她的样貌是倾国倾城抑或是丑陋不堪的,连锦年是,他亦是——却不晓得,连锦年常常深夜里站在啼春殿的屋顶,静静地透过窗子看她熟睡时天真的容颜,她在梦中或哭或笑,都激起他的表情波动。
他却晓得。因为在每一个夜晚,他亦都守在梨香宫外。
远处有渺茫的歌声传来。
那么空灵,那么美妙,声声如刺,在她那已不复柔软的心里。
才依稀想起,今日是连锦年特地为如蝶办的酒宴——庆祝如蝶身怀龙种。
忽然吃吃地发出笑声。
如蝶,你太傻了。
我原以为你必是个聪明的女子——也许你是真的聪明,只是要在这后宫生存,却还不够。
你忘了吗?皇后至今没有怀上龙子,董贵妃虽然是平和待人,明眼人却不难猜董家对太子之位的觊觎。至于唐贵妃,曾经怀上了龙子,却又——不明不白地掉了,你以为她们会安安分分地看着你怀胎产子,然后任由你的儿子拿走太子之位吗?
韬光养晦还来不及,你却如此大肆宣扬。
这不是明摆着,要在她们的妒火之上再浇一瓢油吗?
罢了,如今我也不再挂心这些争斗了——连锦年,你已伤透了我的心。
正想着,却听见绿萝推门进来,神色尴尬。
"怎么了?"若水淡然地问。声音虽不复从前的婉转动听,却以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只要不激动,便也听不出什么怪异。
绿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方才沈淑妃派了人来,说稍后宴席散了,请娘娘到恬芜院去,老夫人想见见娘娘。"
若水一愣,随即释然。
老夫人,是说沈如蝶的母亲吧?
要见她?
嗬,俩母女不晓得又想搞什么名堂。
若水坐了两人软轿,一路上无心欣赏这春末夏初的风景。
虽然有红蕊绿萝在身边打伞扇扇,却依然感觉到热气难当。唉,这么多年的身子都是这样,禁不得一点热。
心中烦躁亦有他因。
如今连蓉蓉被押在冷宫,虽说是凄惨,却相当安全。
她出不来,便害不了若水,便拿不到借口让连锦年杀她。
而她,一天不看到连蓉蓉死,便无法安心离开皇宫。
至于连锦年……
心中泛酸,却如隔了一层纱般疼得朦朦胧胧的,若有似无。
你不会为了这个负心的男子伤心的,傅华清。他负了你,不只这一次。
恬芜院。
院前是一片含苞的水芙蓉。
宫里有人说,按日子算来,这水芙蓉正是沈淑妃怀上龙子的那日长的苞。
连家天下以莲花为国花,说这话的意思谁都明白,却没人敢点破。
如今连锦年膝下只余一名小皇子,朝野上下对这沈淑妃的肚子是关心得紧,若真得龙子,怕真会有人上书奏请册封太子。
只是宫中孩子向来福薄,能否顺利出生都是未知之数。连锦年虽然口中亦对这孩子疼得紧,却始终不见他拿出什么措施来保护沈淑妃的肚子——可以下手的人太多了,如果此时她们脸上露出什么不满,将来万一有个不测,难免惹祸上身。
还未进屋,就听见屋中传来的娇柔的轻笑,似乎不只沈夫人与如蝶两人。
原来还有淑媛宁馨儿和修仪李双月在场。
见若水来,几人脸上都收了笑容,款款站起不甘不愿地向若水施礼,只有如蝶依然坐着,笑道:"姐姐进来身子重,不便起来,想来妹妹不会怪姐姐无礼吧?"
若水瞄了一眼如蝶那尚未有任何迹象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