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
今冬的第一场雪。
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任刺骨的寒风掠过她的脸,却毫无知觉。
她从来不喜欢冬天。
一向都不喜欢。
不喜欢冬天的冷,冬天的萧瑟,冬天的一片素白——毫无血色如同那些死去的人一般。她喜欢春天,喜欢烂漫的春光,喜欢满山开遍的花儿,喜欢春日里特有的甜丝丝的味道。
她的身子生来就娇贵些,怕热又怕冷。冬日里,母后总是选了最好的乌青炭给她,点起来又暖和又没有刺鼻的烟味,还隐隐地有一股香香的味道。屋子里也总会摆下几个大瓷瓶,拣最新鲜的水果放在里头,整个屋子便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如同春日里的花朵一般。
红蕊进得门来,忽地惊叫:"主子!您可别往那风口上坐着!"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拿了披风来,披在若水的身上。"您身上的伤还未好呢,可别再招了伤寒!"
若水嘴角是不经意的笑:"不打紧,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了。"
红蕊叹气道:"主子,您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总不能老是这样忍气吞声!您哪一点比那柳贵妃差了?您啊!就是不肯去争!多与那柳贵妃说说好话,才有机会见得皇上。"
接过红蕊递来的茶水,若水随手关上了窗子。屋里霎时暖和了不少,却依然是清冷。已经没有炭了。
红蕊一边将晾晒好的衣服收进柜子,一边又絮絮地:"您看看,这衣裳是半个月前送去洗的,今日才晾好了送过来;屋子里的炭也没了——被董充华那边抢了去!"说着又转过头来,"奴婢听说,昨儿个董充华侍寝了,还不都是柳贵妃在皇上耳边一句话。她陷害了主子,自己却得了便宜,主子,您怎么能忍得下去?所幸全福反应快,若您在那冰凉的湖水里多待上一会,指不定还会落下什么病根子……"
若水只是一一地听了。
她原本并不在意这些。忍气吞声也是盼着有机会接近太后,或者是连锦年,这样她才能有机会报仇。
只是,一味的忍气吞声似乎并不能使她如愿。
柳贵妃发了话,要她禁足思过一个月。
一个月,于这宫里是太漫长了。一个月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她防不胜防。
正想着,却听外头全福传贤妃驾到。
也懒得起身迎接,便就这样懒懒地卧在榻上。
贤妃进门,若水便见她表情幽幽地。想来这些日子那柳贵妃给了她好些气受,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复往日的流光溢彩。
"妹妹不是说要帮本宫对付柳贵妃吗?怎地如今自己反而先倒下了?"她坐在榻边,自顾自地讲着,"快两个月了吧?梨香宫可是夜夜笙歌,专宠后宫。本宫,都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皇上的面了。"
若水也是淡淡的,仿佛在说无关自己的事一般。
"若水纵有千般手段,也要娘娘助一臂之力才行。"
贤妃旋即笑道:"难道本宫还没有帮妹妹吗?妹妹以为一个失了宠的德妃,就能帮你中选吗?"
若水稍稍起身,正色道:"若水自然知道是娘娘帮了忙。只是娘娘您看这如今的状况,柳妃专宠,若水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又有何能力去争些什么?"
只要能让她见到连锦年,她相信一切都会如愿。
闻言,贤妃依然是笑。
"妹妹的意思,是要本宫安排你面见圣上?"然后再出一个沈贵妃,把本宫置于永不翻身之地?想着,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娘娘是明白之人。"
含笑起身,贤妃闲闲地整了整鬓角吹乱的发。
"妹妹好生歇着吧。"
置之死地而后生,本宫就和你赌这一把。
"皇上宣沈宝林今夜侍寝!"
侯德宝侯公公的尖锐嗓子,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遥远又清晰。
"沈宝林,好生准备着吧。"说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了一众太监匆匆离去,只留下两名侍女,为若水沐浴更衣。
"有劳两位姐姐了。"若水起身,又向两名面无表情的侍女福了福身,一个眼色,身边的绿萝忙掏出两只金灿灿的金镯子,递与两人。
这才稍微有了笑容。
"请沈宝林跟咱们走吧。"其中一名款款道,便领先走出院子。
若水回身,给绿萝使了个放心的眼色,便也匆匆跟了上去。
净堂。
这便是历代以来四品一下的妃嫔侍寝之前沐浴净身的地方。
若水把自己浸泡在温暖的花瓣澡中,期望用这温润的热水来抚平自己内心的激动。
她能清楚听见自己胸膛里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毫无规律的紊乱。
若没有在水的安抚下,她怕是要浑身战栗的吧?
过一会,便要见到连锦年了……
连锦年,那个笑容淡如梨花的男子,经历了这些日子,荣登九五权倾天下,是否笑容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