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像疯了一样敲击着薛灵芸,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泥沼淹没了。她按着胸口慢慢地趴下去,伏在床边,不管怎么用力地咬住嘴唇,眼泪却还是无声奔涌,湿了白净的床单。她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濒死的尺蠖。
这时候,红萱推门进来,见状,忙奔过来扶起薛灵芸:“昭仪,您怎么了?”说话间,红萱看着薛灵芸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之前有一圈浓浓的红血丝,此时已经消退了。薛灵芸抽泣着,抱着红萱:“告诉我,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告诉我——”
可是,红萱停顿了半晌,哽咽着,却还是说:“苍少将经太医抢救无效,当夜,当夜便死了。”
说罢,一阵静默。
如陷在沉寂的死水深潭,仿佛九霄之上的琼楼玉宇也都纷纷坍塌陨落。薛灵芸咬着嘴唇,咬出了血,却也不让自己发出哭泣的声音。但那眼泪,却仿佛是带着血,殷红,灼烫。红萱看得直心疼,便安慰地说道:“太医也给昭仪检视过了,证实您的体内有一种可迷惑人心的毒药,药性驱使您在自身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红萱眼神闪烁,道:“苍少将临死前向皇上说情,皇上同意不追究,昭仪方可免于受责。”
“他,替我求情?”薛灵芸冷笑着坐直了身子,泪水冲刷过的地方,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印。
“嗯。”
“呵,求情啊——”这两个字撞进耳膜,薛灵芸凄然地笑了,笑得却比哭还要悲戚。她呢喃着说,“是我杀了他,他为什么还要替我求情?我应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红萱,我杀了他啊……”可是,纵然自己真的死了千万次,那个人,也是不能复活了吧。这无比清晰而残忍的念头一遍一遍侵袭着濒临崩溃的意识,她觉得自己是那么虚弱,那么无助,好像在一梦之间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陪伴守护在身边的朋友,还有那颗大无畏的鲜活的心脏。
红萱站在旁边,咬紧了嘴唇,握着拳头捏着满手心的汗。半晌,她补充道:“昨日,皇上已下旨无罪释放了王爷。”
语出,静默不减。
仿佛这样一个原本能够令薛灵芸振奋的消息,像鸡肋一般寡淡无味。她的悲伤,太深,太重了。
她呆滞地坐着。
脑海里交替播放的画面,那白衣挺拔的俊俏容颜,始终,也只是苍见优一个人。那么清晰。那么弥足珍贵。回想彼此从初识以来的种种奇遇和摩擦,那份关怀与默契,那些争执与矛盾,全都戛然而止。再不能续演。
她的心那么痛。
她从未如此,希望自己的世界灰飞烟灭。
纵是追忆。
也枉然。
红萱又唤了两声,薛灵芸方才渐渐地缓了一口气,道:“你刚才说什么?”
“皇上无罪释放了王爷。”红萱重复道。
是了,曹植。如今这一切,全是因为他。因为自己好管闲事的个性,累得苍见优丢了性命。她情何以堪?而且,为什么曾经自己以为无比重要的一个人,他脱困了,安然了,却也没有让她有一丁点的喜悦呢?
薛灵芸勉强地收住了泪,诧异地问道:“为何突然就释放他了?”“因为太医在王爷的身上也发现了跟昭仪所中一样的毒,皇上暂时解禁了王爷,说是待查明真相再重新决定如何处置,但王爷这会儿只能留在京城,哪儿也去不得。”
“太医为何无端端地去诊断王爷是否中毒?”
红萱低头道:“是奴婢。因为奴婢随昭仪去天牢探望过王爷,看见王爷的神态举止,还有眼睛里的红血丝,这些都跟昭仪的状况相差无几。所以,奴婢就大胆地请求皇上也给王爷诊断,他竟同意了。”薛灵芸听罢红萱的讲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平日里的红萱循规蹈矩,不相干的事情决不多插一句话,今次竟难得地做了一回多事的人。她没有多想,只是说:“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昭仪?”
“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说罢,红萱皱着眉头行了礼。走了两三步又停下来,回头道,“昭仪和王爷吃过太医开出的药方以后,毒已经解了。昭仪安心休养,别的事情,无须想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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